知道可能是列车调度出了问题,路明非不再硬等,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电话。 那位教授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抚养费的银行卡弄到了手里,想来在学院一定也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这种事打给教授肯定没问题。 谁知道教授也是一阵慌乱,连忙说自己这就联系学院,让他们现在发车过来。 有了准信,两人心安不少,继续开始享受安格斯牛堡的美味。 路明非没吃过别的快餐,心里没有什么比较,只觉得这快餐店不愧是叫汉堡王,牛堡真特娘的好吃。 他从汉堡王的落地窗往外望去。 夕阳下的摩天大楼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一个个霓虹灯逐渐闪亮起来。 教授说让自己去通道等着,那里有真皮沙发和热咖啡。 路明非突然想体验体验真皮沙发是什么感受,回头打算叫芬格尔带自己去通道。 一声钟响却突然从头顶传来。 好像教堂的钟声。 附近都安静下来,路明非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汉堡王的隔音再厉害,也不该能挡住列车站的通报声。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轮火红色的太阳正缓缓落下,金光泼洒进来,仿佛扑近画布的燃料。 整个候车大厅都被燃成了金红色,窗格的影子投射在对面凳子靠背上,一个男孩沉默地坐着,安静的注视着路明非。 路明非四下张望,找不到芬格尔,门口的服务员也不见了。 整个汉堡王像打了烊一样,死气沉沉的。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惊醒什么不得了的生物,或者眼前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路明非不知道这么点大一个孩子为什么脸上流露出那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而且就看着自己,像是在等他问话。 男孩的眼皮上下摆动,好看的眼睫毛扑闪着。 路明非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不奇怪吗?”男孩轻声说。 “奇怪什么?”路明非顺着回答。 “好奇怪。”男孩自顾自地说。 “我当然奇怪啦,不然我怎么能被卡塞尔学院看上。” “其实你也不清楚?”男孩又眨了一次眼,这一次张开,黄金般的瞳孔里忽然流淌起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路明非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惊容,下意识的把两只手放在面颊上。 他全身一颤,眼眶炙热,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逃了出来,直冲大脑。 【路鸣泽】 三个字清晰地出现在路明非眼前,路明非福至心灵,张开了嘴。 “你叫,路鸣泽?” 两双黄金瞳对视,对面的男孩慢慢又变成了芬格尔,只留下一句话在路明非脑子里。 “果然很奇怪。” “我竟然猜不透你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师弟?”芬格尔的声音把路明非拉回现实,“我的名字也没有那么难记吧,还要你再确定一遍。” 芬格尔正嗦着手指,回味牛堡的喷香。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行人脚步声、汽车鸣笛声、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大都会的一切声音都有,服务员仍报着排队号码,脚下的汉堡王仍然在营业。 “我回来了?”路明非心里说。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呼一口气。 那个男孩为什么叫路鸣泽?路鸣泽小时候也不长这个样子啊。 “师弟,跟我念,念一遍就不容易忘了。”芬格尔说,“芬格尔·冯·弗林斯。” “芬格尔·冯·弗林斯。”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跟着芬格尔念着。 “记住了吧?记住了咱们赶紧去通道吧,师兄我可是很久没享受过那边的服务了。” 芬格尔迫不及待的搓搓手,那样子活像个准备对人类皮肤下手的蚊子。 路明非失笑,跟着芬格尔去了通道。 两人穿过通道,把嘈杂的人声甩在身后,站在了检票口前。 “路明非先生,很抱歉弄错了您的列车调度。” 列车员一口叫出了路明非的名字,看样子是做过功课的。 突然被人叫做先生,路明非一下子局促起来,“啊啊,是,是我,我是路明非。” “路明非先生,不用紧张,每位a级以上的学生都能享受这个待遇,你身后的芬格尔曾经也被我叫了四年先生。” “只是现在掉到了f级,优先级,哦不,已经不能用优先级来说了,是调剂。” 芬格尔的脸瞬间垮掉,这前后对比跟少爷和骡子没区别了。 “好不容易走一次通道,难道就不能再尊敬我一次吗?” “芬格尔你如果考虑今年攒绩点毕业,我也不会再叫你一次先生了。” 列车员边说边接过路明非的票在刷卡机上刷过,绿灯亮起,声音欢乐轻快。 “真的是s级,你们居然让s级等这么久?”芬格尔狗仗人势,脸上露出不满。 列车员瞪了芬格尔一眼,“f级闭嘴。” 芬格尔瘪瘪嘴,自己刷了车票。 “希望明年不会有新的铃声出来,每年重新调配铃声可是大幅增加了我的工作量啊。” “原来我是蛮特殊的嘛,竟然有人专门为了我调配音乐。” “你的等级不仅在刷新下限,竟然脸皮也在刷新下限,堪比长城城墙了。”列车员说。 他叹了口气,不再搭理芬格尔,转而对路明非再次致歉: “非常抱歉,以往s级只有那几位,这次突然新添了一位,所以调度出了问题。” “s级很多吗?”路明非好奇。 “没有超过十位。”列车员说,“再多的我没有权限查阅,路明非先生或许可以。” “不过这些要到了学院才能查看,路明非先生,古德里安教授等您很久了。” 路明非点点头,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 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亮着刺眼的头灯。 车是黑色的,流线型的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黑色的漆面上展开,华丽如一件艺术品。 唯一一扇滑开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古德里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