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朋友来访?”是一位老人的声音,平淡无波,身上满是死气,与此刻相天和身上一样的死气。 相天和觉得记忆中的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声音有些缥缈,最后一句话倒是很清晰,幽深,“我来吊唁。” 良久的沉默。 “请进。” 吱呀——” 犹如被拉开的巨幕,相天和眼前一亮,满天星辰瞬间点亮,星空不似刚才那般压抑。 却染上了疯狂,他看向最近的一颗星球。 带着某种熟悉的感觉,是那面活着的鬼打墙一样的、灵魂混杂在一起失控的感觉。 哪怕身上有防护,那星空级别的失控感依然让人战栗。 裹着一整个星球的邪气。 思绪染上迷幻的色彩,他再次抬眼望去,星球之上,有个模糊的身影。 模糊影子的头顶延伸出一条光带,向远方、向未知的尽头飘去。 真像一条,相天和有些无法将这个词汇放在这样厉害的人身上,能在虚空中自由行走,必定是修为极其高深的筹师。 可是这条光带,他握紧双拳,心中涌起难言的悲伤。 真像是一条狗链啊。 那么,狗链的另一端,是被谁牵着呢? 高级筹师也只能这样吗? 他一时竟有点心灰意冷。 他,也有吗? “我要死了。” 坐在星球上的老者幽幽叹息。 “死于妄念。”他看向相天和,“本想独自安眠,却不想有人前来送行。” “真的能称之为安眠吗?”相天和面无表情。 “是啊。”老人声音中露出浓浓不甘,“我试过很多遍,很多种方法。” 他有些激动地拉扯起头顶的光带,却一如既往的扑了个空。 “可是却没用,”他苦笑,“没用啊,没用。” “人怎么能妄图和神明抗争呢?” “人怎么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祂们书写凡人的命运,”他双手颤抖地虚捧起光带,“注定的结局,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无望的。” 虚幻的影像从光带中一一闪出。 “你看,我这一生,全都在这上面,分毫不差!可我不甘心啊!祂们拿我们当什么!我是人啊,怎么能去当狗呢!” 颤抖的声音艰涩起来,“所以我触碰了禁忌,我背弃了守护离溪的誓言。” “我妄想掌握古神岁土,我,我太着急了。” “因为这无时无刻放映在我脑海的死相,我的死相,我着急了。” 老人摊开双手,摸向承载自己的星球,“所以,我和我的守护灵都崩溃了、被污染了。” “多讽刺。” 从光带中飘出一幅巨大的虚像,那是一堆蠕动的、恐怖的肉瘤。 “我依然逃不过命定的死亡。”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样到离溪的,是怎样找到我的,但是没关系,一切都不重要了。抱歉,话有点多,您知道,这多少让人有些恐惧,无法排解的恐惧。” 相天和微微颔首,面对已经开始扭曲的老者,行了一礼。 走好这两个字,说出来就跟讽刺一样,沉默,大概才是最正确的应对吧。 他看到了年轻一些的老人,带着满腔愤怒、以血肉之躯不断冲击命运之带的一生。 可天赋和努力并没有带来岁月静好的结局。 可悲的、不幸的、他在光带末端听到了一声声虚幻的哀求。 挺了一生的硬骨,本以为坚不可摧的脊梁,终究抵不过一次次失败。 它无声的垮掉了。 黑气弥漫,无数嘈杂的呢喃声交叠在一起。 “叛徒。” “叛徒。” “杀了祂,杀了祂。” “寄生者。” “窃取者。” “小偷,祂是小偷小偷。” 粘稠的血液从老人身上溢出,他神志不清,开始跟着呓语念诵: “小偷,祂是小偷小偷。” “杀了祂,杀了祂。” 红白相间的碎块脱落,森森白骨不断蒸腾。 跳动的神经让肉块蠕动着。 阴森的邪气让一切开始糜烂。 束缚老者一生的光带消失,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 那一幕事前书写好的、命定的、分毫不差的结局。 相天和木然地看着一切缓慢进行着,想起那拉开幕布般的结界。 只是一出戏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