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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为银子发愁的高拱(1 / 1)




第191章为银子发愁的高拱
高拱坐在自己府邸里的书房里,脸色黑漆漆的如同抹了一层锅底灰。
左右坐着高仪丶王遴丶张四维丶程文等人,屏住呼吸,神情复杂地看着高拱。
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就像暴风雨之前那种让人气闷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高仪按捺不住问道:「新郑公,是不是你门生巡盐,有了结果。」
此话一出,高拱的脸更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派出二十四位得意门生,下到两淮,整饬盐政,厘查帐簿,清理亏空,查了两个月,最后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定罪的十一位不法之徒,皆是盐丁丶盐吏丶盐大仓之类的小喽罗!」
他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差点把这张梨花木的桌子捶得散架。
「老夫寄予厚望的这些门生,就给老夫交出这麽一张答卷来!四十七万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啊!
严党鄢懋卿,巡查两淮盐政,随随便便就查出五百万两银子来,到老夫这里,才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的贪赃枉法,说出来,谁会相信!
真是可恶,他们当那些没出息的混帐是白痴,把老夫也当成了白痴吗!」
高拱骂完盐商骂门生,然后两者连在一起骂。
高仪三指捻着胡须,皱着眉头问道:「新郑公,你的那些门生都回来了吗?」
「派出去二十四位,回来二十一位。」
「只回来二十一位?」王遴大吃一惊,「还有三位呢?」
「两位落水溺死,说是行船时,喝酒喝多了,落入水中。」高拱黑着脸答道,「但老夫知道,这两人都是滴酒不沾的人。
还有一位说是染急病而死,可是扶他棺椁回来的却是高邮县差役,他的仆人随从不知所踪。」
程文迟疑地问道:「恩师的意思是子毅丶伦亮两位同门是被人推入水中溺死。吾廉是被心腹随从害死的?」
高拱目光闪烁地答道:「种种迹象表明,子毅丶伦亮和吾廉可能查到了什麽,然后有人想收买他们不果,才被灭了口。」
高仪喟然叹道:「两淮盐政,想不到糜烂成这个样子了。黑幕沉沉,死水一潭,原本国朝的一大税源,却成了损公肥私的无耻之地。」
张四维开口说道:「新郑公,你有没有清点几位回来的门生,亲自问过?」
「二十一位回来的,老夫都一一问过。唉,出去之前还是人,在两淮转了一圈后,回来已经变成鬼了。
人鬼难分!钱财美色迷人眼!」
那就没错了,全军覆灭!
扬州那个地方不好乱闯,里面的盐商太多银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看着高拱一脸惭愧痛惜的样子,王遴忍不住问道:「新郑公,怎麽了?」
「除了三位还能牢记老夫的叮嘱,执意厘查,其馀十九位,十三位不知为何心生怯意,难得糊涂,退守自保。六位应该是被拉下水,同流合污了。还自诩聪明,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
三位坚持厘查的门生,虽然刚直不阿,却过于迂腐,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查到了一些线索以为抓到了大蛀虫,却不知全是一些替死鬼。」
高仪看着高拱黑沉沉的脸,小心提醒道:「新郑公,户部太仓库里,没有多少金花银,得早做打算啊。」
王遴和程文大吃一惊,「高公恩师,怎麽回事?户部帐上不是盈馀不少吗?」
不说还好,一说高拱更来气!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大骂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走动。
「盈馀,全他娘的是帐面上的玩意,全他娘的糊弄鬼的玩意。老夫原本也信了,高枕无忧,还是得南宇公提醒,老夫亲自跑了一趟太仓库,当场傻了眼。」
「怎麽了高公?」
「户部帐簿上三百一十七万两盈馀,全是他娘的乾柴丶鱼乾丶果脯丶灯笼丶蜡烛丶纸扇丶纸伞丶麻布全是他娘的不值钱的玩意,足足占了一百四十六万两银子,剩下一百七十一万两银子,却是一百四十多万两银子的欠条。」
「欠条?」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久任清贵翰华之职,当然不知道户部徵税,很大一部分是以实物折银,而且户部国库还可以向外借银子。
「是啊,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先是从勋贵外戚开始,没钱用了就找户部借银子,从俸禄里扣就是了。
然后此风蔓延到京官。我朝的俸禄,大家心知肚明,大部分京官,都穷困潦倒,只好托人说情,找位居三品以上的同乡故旧给开张条子,到户部借银子,也从俸禄里扣。
借了新帐还旧帐,来回地倒腾。日积月累,户部多了一百四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七十馀万两是勋贵外戚,七十五万两是上千穷京官们借的。沉积了数十上百年,才有这笔烂帐。」
王遴和程文在心里一算,大吃一惊,「高公,那户部里没有多少现银了。」
「是啊。而今只有不到三十万两金花银子,那麽多窟窿等着填,这麽多人伸着手要钱,根本不够花。所以老夫才下定决心,派出门生去清查两淮盐政,在革除弊政之时,看能不能找些银子回来,把亏空补上。
结果才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回来。快到月底了,又到了发放京中官吏们粮饷的日子了。偏偏漕运总督那边在一而再地催漕军们的粮饷。」
「漕军的粮饷?」高仪不敢置信,「新郑公,伱暂停了漕军的饷银?」
「停了两个月的漕军饷银,先填京城里的窟窿。」
高仪跺脚说道:「新郑公,你糊涂啊!漕军那帮家伙,自持把持漕运,一言不合就闹事,延误漕运。
现在户部缺银,要是漕运又阻塞,粮食运不上来,就更麻烦了啊!」
高拱烦躁地说道:「老夫知道!可是老夫也知道,漕运上数万漕军,哪个靠那点碎银子过日子的?他们每船夹带的免税货品,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一趟下来,平均一人能分十几两银子。
一年他们能跑四趟,能赚多少银子?两月不关饷,饿不死这帮混帐玩意!」
高仪恨然道:「新郑公,这帐不是这麽算的。漕军那些玩意,你少他一文钱,他敢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欠了两个月饷,下面不知道会闹成什麽样子。
现在正是运秋粮的要紧时候,他们随便一闹,漕粮运不上来,新郑公,那可是一场大祸事!」
高拱挥挥手,「粮食老夫不怕。」
「为何不怕?」
「老夫问过统筹局,那帮家伙接了蓟辽丶宣府等边镇的军粮应支,这一年来用海运,从东南丶两广以及占城丶暹罗运了大米一百七十万石,囤积在京畿和辽东几处仓库里。」
「多少?」高仪不敢置信。
「一百七十万石大米!」高拱背着手,喟然感叹道,「这个海军局的海运处,真得是厉害,不声不响,居然运了漕运一年定制的漕粮一半在京畿里囤着。」
高仪做过实务官,知道这麽多粮食意味着什麽,「好事啊,仓里有粮,心中不慌啊。」
高拱一脸敬佩又有些许不甘,「老夫当时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迟疑地问道:「一百七十万石大米,京畿丶九边数百万军民,似乎用不了多久。要是漕运出事,堵上半月一月怎麽办?」
高拱神情复杂地说道:「梁乾吉(梁梦龙)告诉老夫,如果紧急动员,海运处能调集上千艘海船,在一月内再运五十万石大米北上。进一步,在两月内能调集数千艘海船,再运一百万石大米北上。」
高仪站起身来,大呼道:「壮哉!新郑公!有如此雄壮船队,如此磅礴运力,朝廷不会再被漕运那帮混帐拿捏了。」
再雄壮,再磅礴也跟我没关系!
高拱不想在海运上多谈,转言道:「粮食好说,可是银子怎麽办?老夫思前想后,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尽快清查欠帐,二是太仓库里新徵收了不少胡椒。老夫想着,能不能把这些胡椒当俸银发下去。」
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觉得这法子似乎还行。
张四维眼睛转了一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高仪捋着胡须,沉声说道:「新郑公,此举可能会出乱子的。」
高拱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再找不到银子,老夫只能行此下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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