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金锣敲击声回荡在万胜村。 万胜在中牟县境,位于中牟与阳武县之间,远离县城,是一个自然村,以宗族自治,没有豪强。 “快,县里来人了,族长让在槐树下集合。” 田野间,农人们纷纷提起农具,简单收拾了一下脚上的泥土,呼朋结伴的朝着村里走去。 整个万胜村有数百户,千余人,是县中的大村。 村中有数个氏族,刘、王、张、李、卢五姓占据多数,因此五姓每族都有本姓氏的祠堂,各选德高望重的族长、族老管理本族事务。 因此外姓人在村中,只是依附存在,没什么地位。 宣武军将郑州从秦宗权手中夺下后,便在此驻军,将郑州纳入宣武军府统治,朝廷无力,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郑州通往洛阳的关隘还在朝廷手中,不然长安那个天子岂能睡得安稳。 因为郑州新下,手中的官吏数量又太少。 所以宣武军在本地多任用降吏,若不是在此驻军颇多。 恐早就在当豪强、大姓的蛊惑下,响应东边的刘元文。 就在上个月,宣武军对徐州刘元文的战事正式开打。 刘元文得知宣武军早有准备,杀掉了前来邀请他入城赴宴的使者,当天便举事,攻取了彭城西面的吕梁。 等待左右豪强的汇合后,直扑徐州治所彭城。 徐州留守赵锡文早有准备,紧闭城门,叛军久攻不下,绕城攻打萧县。 萧县亦有准备,无果,转攻沛县。 沛县乃徐州刘氏族地,刘元文得到了当地豪强的支持,沛县县丞刘安斩杀县令献城,叛军得以在沛县获得补给。 数日后攻克丰县、藤县,整个徐州北部全部沦陷。 旬月间,叛军便席卷半个徐州,军势十余万。 赵锡文领着徐州军只能勉强持守城池,贼众在乡野之间横行。 转回万胜,村中一棵数百年的大槐树下,以三老、五族族长族老为首,万胜村近千人都团团围绕在树下的广场中。 刘氏族长蹲在地上,无聊的拿着树枝在脚下的泥土地上乱画,好似在练字。 其余四族族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谈论着最近的事情。 “军府攻打徐州,朝廷也不管管,天天打仗,赋税一年比一年高,这何时是个头呀。” 卢氏族长杵着鸠杖,长胡子接到地上,忧叹道。 “可以了,你没见西山洛阳那边的村子吗?那赋税才叫高,一亩收成,要交上去九成,卖儿卖女也不得活哦。” 王氏族长年约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多的人,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 “是这样,看起来,还是在宣武军治下好过活。”其他的张、李二家族长纷纷点头。 “he~tui。”王族长听后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没好气道:“你们是不知道,前些年我去洛阳进货,他奶奶的,堂堂大唐东都,简直沦为了杀才的聚集地。” “要不是老子跑的快,就被他们砍去当干粮了。” “听人家说那些兵都是朱全忠的兵,直娘贼,听说他原来是黄大王的手下,后来背叛了黄大王,投靠了朝廷。” “现在这世道,草贼也能吃香喝辣,获得官身,似我等这些良民,食不果腹,老天无眼啊。” “这等朝廷,草贼当家,不掀了他,还等什么。” 王族长好似对朝廷有极大的意见,言辞间全是不敬。 “慎言,慎言。”卢老族长拐杖在地上杵的咚咚响,横眉冷竖对王族长说道: “现在圣人还在,若没了圣人,这天下还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若被人知道,万胜村大祸也。” 王族长听罢转头冷哼:“什么圣人,还以为是当初那个皇帝,我说老卢,你们卢氏没落多久了,还想着是原来的五姓七望呢?”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县里的人来了。” 一旁的众人见两人就要打起来,连忙拉架,并指着远处的官道高声道。 众人看去,官道上,一匹马上端坐着一名文吏,身后跟着四名衙役,慢慢抵达村口。 “来人是县里的白主簿,听说是从汴梁书院出来的,手脚通天的人物,千万不要得罪了。” 卢族长撇开左右的人,连忙提醒道。 然后带着众人来到白主簿面前。 “白主簿能来到我们万胜村,是我们的荣幸,就是不知县中有何命令,竟然劳烦主簿亲自跑一趟。” 卢老族长笑容满面,好似看见了自己的远房侄儿,在左右的搀扶下,快步迎了上去。 白主簿早已下了马,看着迎上来的卢老族长,亦是掬起笑容回道: “老族长折煞在下了,你乃长辈,又是县里的祥瑞,岂能让您在此久侯,恕罪,恕罪。” “白主簿还是那样彬彬有礼啊。” 又寒暄了几句,众人来到槐树下,卢老族长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知白主簿此来,县尊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吗?” 身为万胜村这个大村的卢氏族长,又苟活六十多年,消息自然通畅。 不然也不至于位在官方任命的三老之上,隐隐为万胜村之首。 这在适才的迎接队伍中便可以体现。 五大族长在前,三老在后,其次才是各族族老、乡民。 宗权压制皇权、官权,在地方是很常见的。 而卢老族长之所以提到县尊,自然是因为中牟县皆知,白主簿是县尊的心腹。 当初县令上任时,整个中牟县由县中大族出身的县丞控制。 之所以能够打开现在的局面,白主簿功劳很大。 不久,为了稳固局势,州里又空降了一位县尉,掌管县里的百名县兵。 衙役、县兵在手,县丞自然投鼠忌器,不再与县令作对。 正是依靠着白主簿与县尉,县令才能压制本地出身的县丞,是以由不得众人不重视。 “这次来是有好事啊,军府来了命令,在每个州、县办一官学,中牟县便叫中牟县学,生员从本县中挑选。” “凡通过了县里与州里派出的专人举办的乡试,便可进入县学读书。” “你们这代读书人有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