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日 黄巢以尚让为平唐大将军,盖洪、费全古为副将军。 义军将士们皆披发、身着锦衣,辎重从洛阳到长安,千里相属。 唐廷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至灞上迎接,京师沦陷。 黄巢乘黄金车,卫队们都穿绣袍,红布束发。 他的党羽、亲信们乘铜车随后,几十万义军士兵前后相随。 一路从春明门进入长安,登太极殿,数千宫女跪拜迎接,口称“黄王”。 义军才入长安,还能够持守以往军令,遇到长安穷人便送钱财给他们。 尚让还对长安百姓说道:“黄王不像唐廷那样不爱惜你们。各人安心,不必惊慌。” 但才过几天,义军便坚守不住,将领们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把百姓捆绑鞭打索要财物,称之为“淘物”。 发展到后面,起义军便开始闯入百姓宅户,各种恶行数不胜数。 十二月十日 黄巢颁布《血债血偿令》,认为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其罪在高门大户。 遂依照从大明宫中收捕的《氏族志》《姓氏录》,挨个挨个上门,在京的百年世家,尽数被屠戮。 自大唐立国以来,太宗编《氏族志》,以朝廷名义排世家名号,其标准以官位为主。 原本在地方盘踞的世家大族们,为了得到更高的官位,纷纷居家迁往长安居住。 只有白氏、苏氏等少数仍旧留在地方。 如今天下大半高门豪族,都聚集在长安周围,黄巢此举,可谓一网打尽。 十二月十三日 黄巢在刘允章、尚让、张直方等文武的簇拥下,登基称帝,因为自己出生曹州,属于齐地,于是立国“大齐”,建年号为“金统”。 同日,下诏大赦。 唐朝官员三品以上的都罢职,四品以下的留用不动。 太极殿上,穿着各式各样,有前朝官员,有义军将领,有商贾出身,有农户之子。 这些人散乱的站在原本应该严肃的太极殿中。 “圣人,以往唐皇帝都会上尊号,今圣人代唐,理应上尊号,以示荣耀。” 原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现齐检校左仆射张直方献媚的向,着龙袍、高御座的黄巢进言道。 黄巢红光满面,认为可以,看向右下首的刘允章问道:“刘相觉得怎样?” 刘允章低眉垂手,不置可否回应道:“或可。” 看着刘允章爱答不理的样子,黄巢心中生出不满,却碍于场所没有发作。 问向其他宰相,都认为可以,随即让群臣议尊号。 最终在有学识的前朝官员的确定下,尊黄巢为“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 自从黄巢允许手下将士劫掠京师以来,本来对黄巢十分热切的刘允章一下子就变得冷淡了起来。 哪怕黄巢厚赏他,拜他为宰相,与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四人同为百官之首,也没有改变。 十二月二十八日 帝至兴元,下诏,令各道兵马收复京师长安,并将长安陷落的罪责怪到卢携头上。 当夜卢携因畏惧自杀。 随后李儇以宰相郑畋为兵部尚书、凤翔陇右节度使、京城四面行营都统,主持收复京师,有便宜行事之权。 随后留下郑畋镇守关中至蜀地的门户凤翔后,自己率皇室避祸成都。 中和元年(广明二年)正月 诏令至汴州,白奕拿着手中的绢布,看着上面给勤王军开出的各种条件,不由得露出冷笑,随手便将其执入火盆。 “使君,我们还不动吗?”军司白邦翰问道。 白奕的脸在火盆的火光前映得通红,回道:“为什么要救。” “大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穷途末路了,外有吐蕃、党项、南诏诸部叛乱,内有藩镇割据、草贼建极。” “吏治混乱、苛捐猛如虎,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大唐君臣不思变革,反而贪财享乐、党争不断,这种王朝末年,救他何用?” “那我们用不用自立?”白奕转头看向又紧张,又有些兴奋的白邦翰,好笑道: “还不是时候。” 走至门口处,看着天边即将到来的阴云,好似自言,又好似为白邦翰解释: “若论文学研究,我不如你,若论勘察局势,你又不如我。” “再说多点,在天下这盘大棋局面前,我们都不如家主。” “上个月家主有书信来,特别嘱咐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近几日思索之下,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 重新坐到茶桌前,一边与白邦翰对品,一边说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唐立国至今两百年,就如同那百足之虫一样,本能的会做出最后的挣扎。” “我们若想最小代价的承接下新的王朝,自身的力量不能损失太多。” “且我白氏虽历经多朝,却也算是唐臣,以下克上,以臣弑君,名声上不会好看,哪怕这些年来皇室对我们警惕防备。” 白邦翰若有所指的接话道:“使君是说李克用?” “是啊”放下茶杯,白奕继续解释道:“在河东,谁人不知道沙陀部是我白氏扶持起来的?李唐皇室他会不知道?” “呵呵,明面上是针对李克用,实际上是在针对我白氏啊。” “之前的天子削藩先从朔方、成德、魏博、淄青等镇开始,如今这几镇都没落了,独有我河东显得鹤立鸡群。” “如是先帝与当今上位后,第一枪就打向了我河东。” “哪怕我们交出了河东节度使一职,以换取宣武镇,但皇室仍旧不放心,非要将我白氏的军事力量削减殆尽。” “你道家族为何拼着得罪朝中理学派大臣,也要明里暗里帮助沙陀。” “家族深知,沙陀部没了,河东就不再为我所控制,那下一个,必定是宣武。” “宣武即下,家族在明面上的军事力量将被削弱至极点,乱世中,没了武力护持,谈何保护家族。” “生存尚且没办法解决,又遑论大业?” “不是每一个族人都能够理解家主心中的想法的,正像儒学为先祖所发扬,今天这些经学家还不是与家族分道扬镳。” “理学为同诸所创造,遇到沙陀问题,那些理学出身的朝中官员,还不是拒绝了家族的请求。” “这天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只有白氏志向不会改变,因为千年来只有主家一脉不会断了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