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安禄山于河阳桥附近击溃封常清部,命次子安庆绪领骑兵追击,又命将领带着三万步卒坠于后,沿着骑兵的道路跟进。 自己则待在河阳,接应北岸的史思明渡河。 这边封常清率一路上不断收集溃军,终于是收拢了三万人,抵达洛阳上东门,才休息不过一刻钟,便看到城外远处尘土飞扬,知道叛军距离不远。 当机立断,命令落下城门,并组织士兵防守。 但事与愿违,大量溃兵聚集在城门处,听闻要落门,更是不管不顾往前挤,致使城门堵塞,根本无法关门。 正在追击溃兵的安庆绪见状大喜,下令冲击,硬是顶着城头如雨般射出的密集箭雨,在付出千余骑兵的代价下,攻入上东门。 洛阳外城失陷。 半个时辰后,叛军大队抵达,顺着安庆绪占据的上东门,不断涌入,其他各部叛军同时从洛阳四个城门进入,大肆杀掠百姓与胥吏,洛阳大乱。 丢了上东门,封常清又与叛军战于都亭驿,再溃,退守宣仁门,又失败。 无奈,只得从提象门入,下令砍倒路旁树木堆积于街道之上,以阻碍叛军骑兵追击,最后仅带着数千士兵退至谷水,再西奔至陕郡。 恰好遇到率领大军东征的高仙芝。 封常清把战况告知高仙芝,二人觉得难以与叛军正面交锋,于是随高仙芝退守潼关。 天宝十四载十二月十五日 安禄山、史思明率大军十五万抵达洛阳上东门。 看着这座雄城,原本繁荣的城池如今烽烟四起,伏尸遍地,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 不过二人都是边将,对于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感触,只是高兴而已。 “节帅,洛阳已破,请节帅入城。”安庆绪满脸血污,恭敬的跪在地上,对坐在马背上的安禄山如是说道。 一旁的史思明见此,略带恭维的说道:“节帅乃虎将,无父无犬子,属下甚是羡慕啊。” 在叛军中,史思明不仅是叛军副帅,与安禄山一样,都是胡人,是突厥人之后,同时也是安禄山的心腹,不然也不会交给他一半兵马,攻略北岸。 安禄山十分得意,大笑几声后看着史思明身后一名将领说道:“崒干也不错,听闻朝义在怀州与那白牛斗战数个回合不落下风,有猛将之资啊。” 说完后,让安庆绪起身,前面带路。 走在洛阳的官道上,往昔这条官道是文武百官平日着官服,晋朝面圣的专用通道,市井百姓只能通过左右两侧的大道进入城中,且左出右进。 如今安禄山等数百名将领,身后跟着的密密麻麻的士兵随意的走在官道上,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洛阳精致的房屋建筑。 不过对于街道两旁发生的大量欺辱百姓的悲惨事件却视而不见,好似正常。 “节帅,封常清那小子跑了,不过抓到了皇帝的儿子,还有许多官员。” 安禄山眼前一亮,下令带路。 很快,众人来到则天门,前方数百名官员被凶神恶煞的将士看押着,为首的一名贵气的中年人,正是李隆基派往洛阳的六子荣王李琬。 李琬身后有三人,其中两人面露不屈,任凭军士如何谩骂殴打,始终没有跪下,倔强的站在原地。 只有另一人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安禄山骑着马,居高临下,看着李琬,问道:“降否?” 李琬虽然心中害怕,身体已经颤抖如篦子,但仍旧保持自己的皇家气度,面带怒气对安禄山斥责道: “安禄山,你不过我皇室的家奴,妄为圣人信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休要在本王面前聒噪。” 安禄山眼射精光,电光火石间抽刀砍下李琬的头颅,场中一时寂静。 李琬的无头尸体倒下,安禄山置若无人,纵马上前两步,提刀来到李琬身后二人面前,高傲道: “你二人何人也。” 左边一人昂头不屑的看着安禄山,高声道:“本官乃御史中丞卢奕,安贼休要多言,速速杀我,以免脏了本官的眼睛” 安禄山点了点头,卢奕身后得以一名叛军将士一刀将卢奕砍死。 安禄山又看向中间那人。 “河南府尹白俊川。” 白氏之人?安禄山眼睛一亮,咳嗽两声,以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先生愿降否?” 白俊川面露鄙夷,但仍旧保持礼仪,对安禄山拱手一礼,不容置疑道: “请死而已。” 安禄山叹息一声,命令人将白俊川拉到一旁处决。 又看向最后一人,还不待安禄山询问,那人跪爬到安禄山马匹之下,拉着安禄山的衣摆,露出献媚的表情,快速道: “河南府少尹达奚珣,我是鲜卑后裔,请降,请降。” 不仅旁人皱眉不豫,就连安禄山也面露厌恶。 只见安禄山一脚将达奚珣踢开,但还是强忍不适,说道:“既然投降,且退下,本帅自有职使与你。” 达奚珣大喜,不断磕头道:“多谢节帅。” 解决完最重要的三人,安禄山以马鞭指着其余数百名官员,大声道:“降者生,不降者死。” 此言一出,几乎大半官员跪地请降,只有少数强硬的官员不愿意投降,其中多是白氏子弟,世族子弟,或朝廷忠臣。 看着这么多官员屈服于自己,安禄山十分满意,准备进入这座皇帝洛阳宫。 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指着李琬、卢奕、白俊川三人的尸体说道: “本帅见不得忠勇之士曝尸荒野,还是葬了吧。” 蒲州,蒲津桥 河东军支使,河东供奉使白靖正押送着今年河东的赋税,指挥着民夫车队不断通过渡口,前往对岸的同州。 就在白靖监视着大队车队时,有信骑从后方来到他身前。 “少主,洛阳失守了,叛军攻占洛阳。” 白靖不敢相信,问道:“洛阳城高池深,又有潼关之利,如何这么快失守,不是还有封常清的数万驻军吗?” 信骑一脸奇怪道: “早在数日前,安禄山就已经里应外合攻破潼关,之后封使君出城与叛军野战,大溃,叛军依仗骑兵之利,跟着溃军过了城门,洛阳由此失陷。” 白靖叹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急切的问道:“对了,洛阳城内还有白俊川等白氏子弟,他们怎么样了。” 信骑悲痛道:“白府君不愿意投降,与其余没有来得及逃出洛阳的官身族人都被安贼杀害。” 白靖紧握双拳,满眼怒火,看着南岸狠狠道:“安禄山。” 除了少部分逃出洛阳的白氏子弟,但凡有官身在的白氏子,都没能躲过叛军的屠戮。 据统计,在洛阳被杀的白氏子及其家人多达千余人,乃百年来白氏族人死伤最甚。 这还是白氏早已召回很多子弟的原因,不然这次在洛阳陷落的子弟还要多。 “家主怎么吩咐的?” 白靖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问道。 “家主让少主冷静,河东军力不振,朝廷又猜疑,此时还不是解决安禄山的时机。” “不过家主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氏的血债,需用敌人的血来偿,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吐出一口浊气,白靖看着不断渡河的上供车队,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报家主,白靖知道轻重。” “诺。”信骑躬身一礼,然后上马返回松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