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白府 白宾站在门外,看着这个才刚搬出不过半年的府邸,只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数个月前,他还是白府的小公子,与家中的兄弟姊妹畅谈自己未来的理想,享受着家主的荫庇。 如今却已经为人夫,作为一家之主,需要为生存奔波。 敲响了大门,门房见是二公子回府,连忙喜上眉梢,将白宾迎进门后,快步派去报告府里。 才入前院,就见到才及冠的弟弟白定,身着便衣,快步似的迎了上来,眼中显露欣喜之色。 “二哥!” 白宾嘴角噙着笑,拉家常道:“今日没有与好友出门吟诗,竟窝在房中?” “今早观《庄子》看得起劲,索性推了邀请,竟不知二哥要回来,听到门房高呼,才觉察。” “《庄子》一书我看过一遍,但为兄还是认为不如《孙子》一书,待到闲来,你来为兄家,为兄好好与你谈论一番。” “不好,天下不尽是打打杀杀,也需有一些静气,二哥还是自己看吧。” “诶,当今天下大乱,正是兵家大行其道之时,多看些兵书,没有坏处。” “非也,正是因为当今世人多读兵书,致使天下平白多了戾气,弟读庄周,正要为天下降一分火气。” 两兄弟嘴上各执己见,但脚下没停,穿过前院,来到主院,只见一美妇人带着两位侍女从后院迎了出来。 两人连忙行礼:“大娘子。” 来人正是白府如今的后院主事人,白宾、白定兄长白宸的夫人,苏氏。 苏氏也行了一礼,带着二人在主院一旁亭子里坐下,随即对白宾说道: “不知二弟今日回府,怎么也不派人提前说个,我也好给你收拾出房间。” “大娘子不必忙活,今日回府,事情有些急,所以没来得及给府上打招呼,说完就走,不在家留宿了,对了,大哥在吗?” “大郎上值去了,我已经派人前去唤他,想必听闻你回府,不时就可返家。” 随后又关心了几句白宾夫人李氏的情况,又关心了两人的夫妻生活,得知白宾连续一个月不着家,又板着脸批评白宾不该沉迷公事,而冷落了妻室。 还让白定不要一天到晚都待在书房,不是与好友踏春,就是游览京师周围的名山,还是要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若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给他介绍几个良配。 苏氏一直在说,两兄弟只得不断点头附和,好生难受。 见提点得差不多了,苏氏让两人就在这里等白宸,自己先聊会儿,若有需要使人来唤自己,便自顾自回院了。 等到苏氏消失在视线里,两兄弟才重新坐下,白定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又羡慕似的看着白宾: “还是二哥有先见之明,早日娶妻出府,不用受大娘子的唠叨,可怜小弟,只能在书房,躲得片刻耳清。” 对于白定这句话,白宾罕见的认同,随即生出庆幸,自己的夫人不是如同苏氏这般。 “你们两个,可真是不知好歹,殊娘如此关心你们,不知道羡煞多少深宫高府之人,你们还在背后说人坏话,真当为兄没有脾气?”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嘴角续起小寸胡须,面带些许威严,眉心与他们一同生有神印,约莫二十六七上下的官员信步而来。 “大哥。” 来人正是白府如今的主事人,当朝礼部尚书,京西慰抚大使白槐的嫡长子,白宸。 现任内史省从六品通事舍人,兼代王府主簿,掌诏命及呈奏案章等事,妥妥的中枢机要秘书。 原本白宸是已故元德太子杨昭的东宫旧吏,后来元德太子病逝,白宸转入杨昭之子,成为代王杨侑的主簿,担任秘书郎的闲职。 如今代王杨侑监国,白宸也水涨船高,入驻内史省,成为中枢要吏。 听闻白宾回府,他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直接回了府邸。 白宾二人听到白宸的话,有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感觉,耳根发红,连忙告罪。 白宸大度的摆了摆手,得知白宾有要事吗,三人便移步偏房。 “说罢,有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回府见我。” “大哥,英娘跟我说,李氏准备起兵反隋,要我们早做准备,我已经决定随英娘返乡招兵,只是顾虑朝廷对你们动手。” 听完白宾的担忧,白宸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白宾、白定不解的眼中缓缓说道: “你不用担心家里,就算你的事情被朝廷得知了,也只是你个人的事情,牵扯不到家中。” “而且李公与父亲友好,与我白氏更是相善,能够与他们结善,对家族也是好的,今天下大乱,各路群雄争锋,杨氏已经失了民心,我们早该找出路了。” “且不说父亲如今执掌关西重镇,二叔、三叔都在地方任要职,更不消说在蜀中任黔南总管的三族叔奈,刺史徐州的族叔柳,等等等等。” “朝廷本就对于各地叛乱捉襟见肘,还需要多赖我白氏的力量平定叛乱,岂敢找我们的麻烦。” “而且据我窥得朝廷往来的文书所知,洛阳主政的王世充,最近也蠢蠢欲动,大肆安插亲信,妄图自立。” “朝廷自顾不暇,岂能对我们出手?” “你且放手去做,只要不违背道义,不违背良心,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家中是支持你们的一切想法的。” 白宾听了白宸如此大气的发言,适才的担心,小家子气也一扫而尽,振奋道: “有大哥此言,二弟就放心了。” 有了白宸的底气,白宾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他要准备逃出长安了。 因为虽然家族不会被李渊的造反牵连,但自己身为李渊的女婿,怎说都逃不过追捕,除非他愿意与李英公开宣布和离。 送走白宾,与白定分开,白宸进入内院,苏氏立即迎了上来,与侍女一同替白宸褪去官服,换上常服。 边换衣服,边对苏氏说道: “天下马上就要大变了,杨氏的统治过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你马上给你家里传信。” “让他们不要死攀着陛下这一棵树,眼光放长远一点,别跟着朝廷一同被新朝埋葬了。” 苏氏与之前在白宾兄弟面前的强势不同,在白宸面前尽显妇态,糯声糯气道: “妾身知道了,这就给父兄去信一封。” 白宸看出她有些担心,扶着她的肩膀道: “不需要担心,如今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父亲与祖父早就有所察觉,与岳丈说了,苏氏一定会有所准备。” “你只管转告他们我的话,让他们知道如今势态的急迫。苏白二氏转承了千年,这种情况早有经历,放心。” 苏氏点了点头,靠在了白宸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