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城东北角,此处原为白宗所在,是大夏贵族、世族子弟的修习场所,一墙之隔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学。 但自从宣武帝始隆十五年,宗室真相被揭露以来,笼罩在淇城之上的恐怖毫不留情的降了下来。 白学因为讨伐白秩而遭到禁锢,凡白学士子,若不宣布脱离白学,皆不得当官。 而白宗因为是四大家族的根据地,一日之间遭到杀伐的多达上千人。 往日的书卷研究场所,一夜之间,变成了屠杀场,书籍遍地,一片狼藉。 随后,白宗被白秩征用,用作囚禁白氏宗亲的场所,并常设三千兵丁,把守各处府门、院墙,不得与其中的人交流。 只有几名聋哑人,每日从狗洞往里面送饭食,却也要接受层层盘查。 因此看守此处的兵士,也不知道里面关押的是哪些人,只知道凡是与府内之人哪怕是谈论过一句话的,都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白离身为看守主宗的负责人,自然知道里面是哪些人,因为他们这些人正是踩着里面这人的尸骸才得以有今日的地位。 虽然害怕刀斧加身,但白离还是对眼前的男子好言相劝: “将军可能不知道内里关押的是谁,但听在下一句劝,若是将里面的人放出来,天下必将大乱,大夏倾覆就在此刻。” 看着原本挂着门匾的门头上空无一物,满是蛛网,只余下几个钎子插在上面。 听父亲说过,这里是原先家族教导子弟的场所,门上的牌匾乃昔日白国最后一位先祖白焰所书。 因为先祖焰之后,便是大夏开国第一人,夏帝翟。 “我们不负大夏,但大夏负了我们,倾覆与否,又与我何干。” 白离没有听清楚,想要再次提醒,却见白复抽出腰间的宝剑,架在白离颈边。 “开府,或是死亡,你任选一个。” 冷漠的眼眸看得人发寒,白离只得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颤颤巍巍的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 随着白离进入府院,白复停下脚步,看向一旁尔朱天光拨给自己的数百人军官,统军张力,吩咐道: “你带着弟兄们就在门外等着。” “遵命。” 张力随即等在门外,防止其他人闯入,白复只带着随他从武川出来的十几名亲兵,和几名护卫入内。 这些亲兵不可不是常人,而是当初被白秩诱杀,从大军围杀中逃出生天的几名白罴卫,训练出来的。 几名护卫,则是全氏子,专为保护白复存在,也可以给白复提供全氏知道的消息。 一进入白宗,也就是现在美其名曰“宗亲府”。 萧索,异常的萧索,原本种植着名花名树,赏心悦目的院落,此时光秃秃的一片,点缀着几座坟墓。 白复走近看了看墓碑。 【白氏五十八世子例之墓】 【白氏五十八世子宗之墓】 【白氏五十八世女良之墓】 【白氏五十九世子安之墓】 【白氏五十九世子未媳淑之墓】 ··· 白复知道,这些都是与祖父与父亲同代人的坟墓。 接着往内部走,坟墓越来越多: 【白氏五十七世子秋之墓】 【白氏五十七世子称之墓】 ··· 这些是与白稳、白秩同代人之墓。 走到最里面,一座与众不同的坟墓矗立,上书: 【白氏五十六世子宗令照之墓】 显然,这是关押在宗亲府中最年长的一位,也是当时威望最重的族人。 白复此时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了,忍不住双膝下跪,取下抹巾,露出辉耀的神印,对着白照施以大礼。 这些族人到死也不愿意投靠白秩,甚至死后都不愿意将自己身前的一切头衔、名号刻在墓碑之上。 只是让他人刻下独属于白氏子孙的印记。 白照之所以刻下宗令二字,是因为这是家主亲命,也是为了展示对白秩的不屈服。 “你你。” 一旁一直跟着的白离看见白复眉心的神印,此时已经害怕得说不出来话了。 “你们不是死了吗?” 仿佛见到了鬼,白离不断退后,直至被一块石头搬倒。 他无力的被白复身后的亲卫挟持起来。 “难怪,难怪你要来宗亲府,原来主宗没有死绝,哈哈,没有死绝,父亲,我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丝毫不理会白离的疯言疯语,白复站起身,眼眶通红,却没有愤怒,有的只有煞气。 拔出腰间的宝剑,盯着白离毫不犹豫道: “这把剑是我临行前,父亲交给我的,他说这是祖父的佩剑,让我不要玷污了它。 今日我才知道父亲何意。 此剑名‘戮逆’,斩尽一切叛宗背族之人,今天,就从你白离开始。” 说完,一剑将其枭首。 提着白离首级,放于白照墓前,接过亲卫递上的酒袋,祭上肉脯、干粮,倒出酒水于地,自言自语道: “白氏第六十世孙复,代家父续仅以薄酒告诸位祖叔祖伯。 今日来得匆忙,并不知各位祖叔在此,没有准备,仅有随身酒食献上,来日,定准备充分,为诸位祖叔祖伯呈上好酒好肉。 白氏之仇,我与父亲定会为大家报了。 待到大仇报完,定不会忘记告之你们,晚辈白复敬上。” 就在白复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一道声音将其叫住: “家主?” 五名蓬头垢面的老者扶着墙体,看向自己。 白复连忙上前,只见他们污秽的眉心,赫然有着传承之印。 “真的是家主,主宗没有断绝,天不绝我白氏。” 待到白复走近,见到神印,几名老者激动异常。 “小辈白复拜见诸位族叔,非是家主,家父白续,才是今世之家主。 复奉家父之命,前来接诸位族叔逃离苦海,可知还有多少族人在此。” “没了,都没了,就剩我们五个老头子了。” 经过几人的解释,白复愈加感到难过,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泪。 原来他们五人是白氏诸子被关押入宗亲府时所生,一生都在宗亲府度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府内的两百余位白氏男女,死的死,疯的疯,最终仅剩他们五人。 他们在诸位族人的激励下,坚信主宗未绝,一定会来救他们出去的,就算是死也要等到家主来人。 而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他们五人也从孩童,等到了如今的白发苍苍。 白复情难自忍,对着五人跪拜道: “是我父子无能,让族叔受苦了。” 五人连忙回礼,边抹泪边宽慰道: “少主莫要如此,能够见到您,在这里的两百四十二位族人,也都能够安心了。” 但他们越是如此,白复愈加难过。 过了一个时辰,白复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郑重的询问五人姓名。 “白仁白义白礼白智白信见过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