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福一人一马,很快来到了城西土岗。 这里空无一人,四下不是乱坟就是枯树,加上偶有老鸹飞过,让人不寒而栗。 秦百福来得准时,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来人。 就在他疑惑之时,远处隐现出一队人马。 这些人足足一二十个,个个手持兵刃,穿着黑色的衣服,将秦百福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虽然也是一身黑,但借着月光不难看出,她是个女子。 “还算你有信用,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女子先开的口,她骑着战马,来回在秦百福面前踱着步子,却已将秦百福打量了好几遍。 “难怪迟迟不见女英雄现身,原来,是暗中查我有没有带来秦兵。” “哼哼,你们秦人如同虎狼,且又阴险奸诈,我不小心些,中了你们的圈套,怎么办?” “女英雄对我秦人竟然如此印象,看来,也不是真的了解我们。” “眼下,女英雄也看到了,的确是我一人前来。那,就请女英雄放了我的兄弟吧……” “放,自然会放。但是,帛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换人,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这怎么会忘,我就是来换我兄弟的。” “哈哈哈哈,你换?你只不过是秦军一个小小的伍长,我绑了你的兄弟,不是为了逼你现身,只是想问你几句话,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立马放你二人回去。” 果然,这女子不是想绑人,只是想牵制秦人。 自己既不是秦国的柱石,也不是秦国的将军。 她想和自己问话,会是关于什么的呢? 如果此女是赵人,约见的地方不应该在这荒凉的土岗,这就说明,她不是。 而从肥之战后到邯郸的这一路,自己和吕四亩掌握的,也就只有韩非子死讯的情报。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是这个女子大费周折,想从自己口中知道的呢? 如此看,这个女子,是韩人? 对,她一定是韩人。 想到这儿,秦百福微微一笑,直开口道:“女英雄是韩人?” “绑我兄弟,是想知道韩公子之事?” 听到秦百福这句话,女子一把勒住战马,一脸吃惊地瞪向秦百福。 “你怎么知道,我是韩人?” “在下不仅仅知道女英雄是韩人,在下还猜到了,女英雄是从咸阳一路至此的……” “这又是如何猜到的?” “女英雄从咸阳就跟着赵国的斥候,直到肥之战场,目睹了赵国斥候之死,这才又转而秘密跟着我们兄弟。女英雄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绑人,是因为我兄弟二人一直在赵国丞相的卫队当中。女英雄只能等待时机,就在我兄弟单独出现在邯郸城的时候,女英雄终于下手了。” “所以,女英雄是韩人,是在追寻有关韩公子的事情。” 秦百福说完,一脸自信地看向了女子。 女子不搭话,脸上写满了错愕。 “小将军料事如神,单凭我几句话,既已猜出了我的身份,又猜到了我们的目的。” “实属厉害,小女子佩服。” “不敢,不敢。女英雄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韩公子之事,非女英雄心中所想。”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女英雄乃韩人,韩公子虽在我秦国为秦王做事,但是如女英雄打探到的一样,女英雄必然以为韩公子之事,是我秦人所为。这,也就是女英雄方才为何说我秦人阴险奸诈的缘故。” “难道不是?!” 女子说着,声音提高了数倍,几乎哽咽了起来。 看着女子如此激动,秦百福料定,她和韩非子的关系,绝非一般。 “女英雄,是听到了什么市井传闻?” “传闻?整个咸阳都知道,是秦王和李斯,合谋害死了我家公子!” 女子说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淌了下来。 和自己所想一样,此女就是打听韩非子死讯的。 “女英雄,市井传闻焉能当真?韩公子乃当世大才,而我秦王爱才惜才,重用公子,这是六国皆知的。况且,李斯大人又和韩公子乃是同门兄弟,他们怎么可能会害死你家公子?” “那为什么,秦国秘而不宣,而又避我韩人不见?” “女英雄,当今乱世,七国争雄。大才死于秦国,自然会有其他国家妄断揣测,甚至借公子之事,挑拨秦韩关系,挑拨秦国和天下才子的关系。如此,我秦王岂能说清?” “照你这么说,秘而不宣,反而是为我们韩国好了?” “正是。” “女英雄仔细想想,若韩公子之事确实有蹊跷,那赵国斥候为何得到情报不同时通知你们在秦的韩国间人,而是快马加鞭往邯郸而来?这么明显的借故挑拨,女英雄觉察不到吗?” “情报现在在赵人手上,当然任你秦人胡说!” “女英雄此言差矣,情报确实在赵人手中,但是,真相可还在咸阳。” “况且,韩公子之事,我也略有耳闻,绝非女英雄所说是我秦人陷害逼迫。而是韩公子为了合纵六国,做好了自我牺牲,公子赤诚真心为了韩国,可韩王昏聩,失大才而求自保。韩公子心寒,以死明志,以死逼迫东方六国合纵。非我秦人杀之,我秦国为何不能封锁消息?” “公子虽然为韩人,却如此大义,我秦王感动,又焉能让公子白白死去?必然国礼葬之!” “你,你别说了……” 看着女子有些迟疑,且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秦百福继续道:“女英雄若是还有疑问,在下可陪女英雄一起回到咸阳,查明真相。” 女子的眼睛仍旧湿润着,她看了看秦百福,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 “敢问小将军,尊姓大名?” “女英雄高抬在下了,在下可不是什么将军,正如女英雄所说,在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伍长而已。贱姓秦,小名百福,叫我秦百福就是了。” 一句话,逗得女子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秦,百,福,好名字。” “我叫韩祺,新郑韩人。” 女子说完,和秦百福行了个礼。 秦百福回了礼,猜测着此女和韩非子的关系:“女英雄和韩公子是?” “我乃韩公子的弟子,跟随公子多年。此番在秦国,未能见公子最后一面,向秦国王室打听,却又得不到任何消息,只听闻赵国斥候拿了公子被秦人所杀的情报,这才一路至此。” “方才听了小将军的一席话,小女子也想明白了一些。” “如果,我家公子确系自杀,那秦国理应厚葬。” “我就等着小将军忙完赵国的事情,同我一起返回咸阳,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 “毕竟,小将军是个智者,居然都能猜到,我们是尾随你们而来到的赵国。” 韩祺说着,眼中流露出了钦佩之情。 “回咸阳当然可以,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不过,我乃秦人,此番来赵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敢问女英雄,可否等我办完事情?” “这是自然。” “还有一事,也得麻烦女英雄说到做到。” “哦?什么事?” “女英雄忘记了,今夜,我们为何在此相见?” “哦,记得记得,我这就安排人将你兄弟和那几个秦国士卒放了。” 说完,她回头示意了一下。 就见,人群散开了一个空档,吕四亩和几个秦卒果然被堵着嘴,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 跟着的,还有几个黑衣人,将吕四亩等人的战马也牵了过来。 一见到秦百福,吕四亩哼哧了半天,眼神中透出了感激和急不可耐。 看着吕四亩和秦国士卒的样子,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秦百福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女英雄言而有信,堪比丈夫,百福敬佩。” 秦百福说着,冲着韩祺也行了个大礼。 这才片刻之间,二人就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了现在的相互有礼。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会是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小将军不用客气,你们,可以走了。” “让路。” 韩祺的话,让黑衣的随从们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反应。 “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见韩祺语气重了,人们立马闪出了一个空档,让出了一条路来。 “小将军,请。” 秦百福暗中庆幸,有仙来还没用,对方居然真的就把人放了。 他立马对着吕四亩使了个眼色,吕四亩会意,就和众人上了马。 秦百福这才和韩祺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吕四亩等人,直从空档处,骑马向贤章馆去了。 不一会儿,众人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这时,韩祺身后有一男子,开了口:“公子,秦人的话,可信吗?您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韩祺紧锁双眉,冷笑了一声。 “他们,不都还在邯郸城呢么?!” “走,我们也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