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注视着西门伷，却只有秦百福，发现了小胡子那转瞬即逝的表情。 真是奸臣手下奸贼样，秦百福心中直犯恶心。 再看西门伷，他两眼充红，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伤兵。 “你我刎颈之交，生死兄弟，为国之大义，我才邀你谋事，你怎能出卖于我？” 西门伷的声音颤抖着，说着，泪水就淌了下来。 伤兵不敢抬眼看西门伷，几乎哽咽道：“将军，如果为了赵国攻秦，为了您能继续潜伏在奸相身边，我可以心甘情愿死在您的剑下。” “可是，可是郭开诡计多端，手段很辣，我虽是一个将死之人，却也是肉身凡胎，实在受不了他的严刑逼问。眼下，害得将军落难，就求将军，给兄弟一个痛快吧。” 秦百福终于明白了，这一队陌生面庞的赵国巡兵，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而他们刺杀郭开，只是为了一个大义。 果然，赵国多悲歌，义士皆慷慨。 西门伷听了伤兵的话，仰天长叹，绝望道：“我西门伷对不起大王，对不起赵国，让奸贼活命，秦人无恙。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兄弟，一起上路。” 说完，剑光闪过。 西门伷先杀了伤兵，紧接着，自己横剑自刎。 刹那间，血水飞溅，大帐鸦雀。 看着西门伷倒在了血泊之中，秦百福却只剩下一声叹息。 自己虽为秦人，西门伷的爱国情怀，还是令他钦佩的。 “呸，便宜这竖子了。” 郭开说着，就叫人把西门伷和伤兵的尸体抬了出去。 转过头，他就陪起笑脸，对着秦百福三人道起了歉。 “哎呀呀，三位受惊了，受惊了。” “本相一心除贼，不得已将计就计，遂拖累了秦军兄弟们，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又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 不仅仅是秦百福，就连吕四亩和李信，都开始瞧不起这个堂堂的一国丞相了。 “丞相言过，既然丞相查明真相，还了我秦人清白，我三人就回帐歇息了。” 因为秦百福站在最前，就淡淡地回了句，便转身和吕李二人，向外走去。 “小将军且慢。” “丞相还有何事？” “小将军思维敏捷、伶牙俐齿，本相颇为欣赏，就想知道小将军是何姓名，也好在日后，本相同姚贾大人和姚公子见面时，能为小将军要些功劳。” “谢丞相，小人秦百福。” “喔，好名字，本相记下了。” 秦百福并未接着回话，他的内心，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间军帐之内。 遂在郭开话音刚落的时候，脚就已经迈出了大帐。 郭开还陶醉在除掉西门伷的喜悦当中，自然忽视了这些细节。 …… 帐外，已经恢复了平静。 巡逻的赵兵，等待三人的秦卒，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将军、四亩，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秦百福略显低落的情绪，吕四亩和李信，自然早就发觉。 二人，当然知道原因。 虽然秦国和赵国互为敌国，但是，对西门伷之死，二人和秦百福一样，有着类似的心情。 兄弟心心相通，二人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让秦百福早些回来，便先往秦军大帐去了。 秦百福独自一人，向着战马休息的地方，走了过来。 做过马夫，所以，秦百福知道，在这战国时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行军当中自杀的将军，会先被扔在马厮，天亮后才会有专人，将其草草掩埋。 他，想去看看西门伷。 来到赵国战马休息的地方，果然，西门伷的尸体，就被一些草料半掩着，扔在马槽旁。 郭开的亲兵，如此对待一个爱国的将军。 秦百福感叹一声，蹲在了西门伷的尸体旁。 见其，血已流干，伤口凝固。 秦百福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儿布，轻轻地为其擦拭了干净。 接着，又把西门伷的衣甲顺了顺，紧了紧。 “将军忠义，百福钦佩。” “而将军之死，百福自然记在心中，倘若能回到未来，我定会让将军青史留名的。” 秦百福心中想着，起身，向西门伷的尸体鞠了三躬。 风静马不鸣，心悲惜英雄。 秦百福算是送了送逝者，便想着转身回帐。 突然，身旁的马像是被什么惊到，踱了几步。 秦百福经验丰富，立马将身体藏在了阴暗处。 就见，一个黑影似乎从郭开营帐的方向直‘飞’了过来。 紧接着，此人左右看了看，又是几步小跑，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这是什么算计？ 难道，还有赵人要刺杀郭开？ 或者，是有什么人，从郭开那里偷了某样东西？ 秦百福猜测着，远远地看见，郭开营帐外均是亲兵巡逻，不像发生了事情。 “也许，是过路的蟊贼？” “管他呢，只要不是姚公子交给郭开的情报丢了，就随他去吧。” 秦百福想到这儿，往回走了。 可没走几步，突然，脚下踩到一硬物，自己被硌了一下。 凭感觉，像是某种铁器。 借着月色，秦百福弯腰将其捡起。 果然，是件黑漆青铜飞镖。 这飞镖，有三个略呈弧形的尖刃，周身均有刃口，中部有四个对称分布的圆孔，整个器形的流线非常适当，特别适合在空气中飞行。 秦百福一眼认出了此物。 这是燕国太子丹门客所独有的暗器。 这里，有燕人？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秦百福，顿时感觉到了此行的复杂。 不管燕人目的何在，燕国做为小国，始终想依附强赵，共同抗秦。 如果不是赵国被秦国游说，燕国太子丹，也不会急着派荆轲前去刺杀秦王。 而按照时间推算，荆轲已然失败。 肥之战，虽然赵国取胜。 但是，秦国早就买通了赵国庙堂，除了李牧等将领，想要乘胜追击，抗击秦国外。 以郭开为首的赵国大臣，早就说服赵王，要和秦国达成和解。 这，就是姚月朔情报内，藏着的另外一层玄机。 难道，这燕人知晓了这其中的秘密？ 那黑影，难不成是燕国间人，专门来刺杀郭开，破坏秦赵修好的？ 秦百福越想越怕，就急忙把暗器收在身上。 他欲回到帐中，把所见说给李信和吕四亩听。 可是，二人早已鼾声如雷。 郭开不在自己帐内，而是和几个侍人于别帐中饮酒寻欢。 秦百福在大营里来回观瞧了几次，确定暂无什么事情，也只好返回休息。 他躺在吕四亩身边，冷静地思考着。 从刚才的举动看，燕人的目的，应该没有得逞。 郭开最在乎生死，既然，自己要彻夜饮酒，必然会让亲兵加强巡逻。 而自己，也已经和守护营帐的秦兵，交代过了。 所以，这一夜应该安全。 燕人在暗，又需要自保，他应该不会再有别的行动了。 一切，还是等到天明再说吧。 想到这儿，秦百福侧过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