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提前返校，是济城二中的惯例。 正月初十，林商来到学校。 一大早的，还是只有温雯自己在教室。 他习惯性地坐到温雯邻座。 鸡蛋放到桌上，还多带了两双筷子、一小瓶蘑菇酱。 “蛋黄上抹一点酱，味道不错，尝一尝。” “嗯，谢谢。”温雯小声。 这姑娘情绪有些低落，林商坐近了，能明显感到她整个人怏怏的。 他看看温雯的脸蛋，眼间有点发肿，可能一早就刚哭过。 “是那件事么。”林商心里提起一丝担心。 假期里，温雯住在纪家时，也和双胞胎透露过，她寒假没回家的原因。 她的弟弟带了女朋友回家，家里房间不够，留宿不方便，所以养母明里暗里地表露不想她回来住的意思。 纪纱和纪凝一开始只是气愤，可转念一想，发现更不对劲的事。 温雯也才十六岁，她的弟弟更小，这就把女朋友往家里领了？ 对此，温雯也只能解释道，有些农村地区是这样的。 男孩女孩早早地辍学，不外出进厂打工的话，就先在家“拨拉”一个对象。 没到法定婚龄也没事，先谈着，谈上一段时间，觉得合适就先办酒席，按村里传统的习俗，礼成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正月初七时，温雯等弟弟的女朋友走了之后，匆匆回了家一趟，待了一天，都没有过夜，就又回了学校宿舍。 注意到林商注视的目光，温雯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脸上勉强地微笑一下。 她现在明显不想谈起这事，林商没有多问，心里将她的问题当成一件大事挂起，这一次绝对要改变她那惋惜的结局。 “温雯，商量个事儿呗。”林商拾起其他话题，语气随意道。 “我带点儿其他早饭，换换口味。等我们考上大学了，一起庆祝一下，你请客整一顿贵的。” 林商作出发苦的脸色：“天天吃蛋清，再这么吃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能下两只蛋了。” 温雯抿唇一笑，她不想笑出声，趴到桌子上，埋头忍了好一阵。 半晌，她才偏头看向林商。 如果是最开始，林商这么说，她一定会拒绝的。 可是现在…… “嗯，好。” 她声音轻轻的：“不好意思啦，让你迁就我，吃了这么久的蛋清……” “那就说定了。”林商一喜。 “嗯。”温雯在意的却是未来毕业的“庆功宴”，“我一定请你一顿特别特别好的。” 两人分掉今日份的鸡蛋后，也没有再多聊，转正身子，打开书本，默默学习。 不过，林商完全可以吃完之后，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而他却总是赖在温雯的邻座位置上。 在早晨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两人临时当一当同桌。 温雯的右手，有意无意地，稍微往右侧挪挪。 平时，她和自己的女同桌，互相离桌缝“三八线”还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而林商在她旁边时，温雯自己不经意间就不避讳了，右边胳膊微微靠住他的左臂。 手握中性笔来回书写时，两人的衣服摩挲出轻微的“沙沙”响动。 估摸着其他同学们快进教室了，温雯抬眼看看表，眼睛余光落在林商身上。 这一瞅，发现林商的羽绒服上，有个白色的小点点。 她以为是林商蹭到了墙灰粒，顺手想帮他掸走。 但是，温雯动手揪了揪，却揪出来一小团鸭绒羽毛。 “诶。” 林商合上书，护住衣服：“别薅啊，羽绒服里面的填充绒，坏了个口子，一直在往外冒羽毛。” “你再帮忙多揪一揪，衣服里面可就真空了。” 温雯触电一般缩回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如同把林商衣服的小口子，也算到了自己头上一样：“我给你缝一缝吧。” “不用了，我去年就买了补丁，免缝的那种，熨斗一熨，就堵上了。” “那你怎么还不打上补丁。” “家里没熨斗……” 温雯有些无语地看看他，然后伸手摸了摸羽绒服破口的地方。 “等你有空，把衣服换下来吧。” 她省吃俭用惯了，看到林商的衣服，再不管的话，还要漏很多绒，她像心疼自家的衣服一样。 “我见过那种卡通的补丁，可以熨，也可以直接缝。” 林商看着她纤柔的手指在自己衣服上微微打转，微笑点头：“那就麻烦蛋黄搭子同学了。” …… 又过了几天，正月十五元宵节。 林商特意喊了温雯出来，在一家偏僻的小面馆，请老板帮忙弄了两份元宵。 一碗汤煮的，一盘油炸的。 “炸的这份是手工的，煮的这份是买的现成的。” “嗯……” 温雯怀里抱着一个大帆布袋，抵在并拢的膝盖上。 里面是她帮林商缝好的羽绒服。 林商见她脸上依然纠结，于是说道：“我们这么好的搭子之间，互相请客也太正常了吧。” “那要不这样，你再记一下，今天的元宵，加在毕业之后的那顿饭里，比如原本50块的餐标预算，你给提升到65块，不就行了么。” 温雯轻轻点头，林商递给她筷子和勺子，她默默接过来。 尝了一小口汤煮的元宵，花生馅的。 特别好吃，特别甜。 温雯心想。 林商又给她夹了炸汤圆：“黑芝麻的，喏。这些甜口的元宵，我都能接受，不过南方有咸口的，对我来说简直是口味地雷。” “我能接受咸肉粽、鲜肉月饼，但是有次吃到了荠菜肉的汤圆，实在是咽不下去。” 温雯小口地抿着汤圆，柔声说：“我只吃过甜馅的呢，咸肉的汤圆……大学如果考到沪市，也稍微尝一尝吧，有点好奇是什么味道。” “沪市？”林商笑吟吟地看着她。 温雯轻轻“嗯”了一声，勺子舀汤圆的手微微加快动作。 “你和纪凝说过的吧，你们都想考沪市的学校。” 温雯偏了偏脑袋，留给他一个侧脸：“沪市和鲁省的饮食习惯，不太一样，去那边的话，可以见到很多新奇的吃的。” “你想考那边的话，没问题的，温雯。” 林商笑道：“过段时间，学校应该会组织高二排名靠前的学生，一起参加高三的二模考试，我觉得，你稳定发挥一下，二模的成绩，估计都可以上复旦了。” 提到成绩，本来是她不需发愁的强项，可温雯却叹了一口气，声音沮丧道：“谢谢…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