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阳历2月5日。 市图书馆开门了。林商本来想自己去查一查资料，纪凝却说正好有事想问他，就弄来辆车，接了他一起过去。 今天的车是辆帕萨特，开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 林商上车前瞟了一眼，见他衬衫下摆收到了裤腰里面，腰带是扎外腰的系法，猜测他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 纪凝的爸爸到了那个层级，即使从未开口交待，也会有人主动安排妥当“生活上的事”，包括对他家属的后勤保障。 就像经常接纪纱纪凝的一辆奔驰e，是一位开服装店的女老板的私家车。 按理说，让人家女老板来当两个高中女生的司机，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可是一说到女老板的主要订单，是每年各单位的工作衬衣、演出用的西装套装，就讲得通了。 路上，纪凝贴近林商坐在后排，她扒着林商的肩膀，双手在他耳朵前拢成喇叭筒状：“哥……” “前天，我姐又看我不顺眼，拆了衣柜里的搭棍，追着我打。” “那种棍子是中空的吧，打你应该不疼。” “这是重点嘛！哥，这么暴力倾向的女人，你就别惦记了。哦对，她还想过，把你打成木乃伊，浑身缠满绷带！” “你懂什么，你姐开玩笑而已。到底有什么事儿，快说。” “哎呀，哥，说起来，我姐想揍我，还是都要怪你！” 纪凝语气委屈道：“她以为是我出卖了她，在私下里，提前把她的喜好透露给你了。喜欢看的电影，不爱吃羊肉，这些……” 她觉得挺冤的，明明是林商自己“偷窥”她姐姐的朋友圈，总结梳理了她的这些喜好倾向。 “哥，我可没卖你，她那样打我，我都没有供出你监视她朋友圈的事情！” 林商心说，你这顿打，怕是白挨了。 “你告诉你姐就行，就说是我瞄了她的社交软件。” 纪凝摇头：“那不行，万一她因为这个，讨厌你了，烦你了，怎么办？” 林商笑了笑，刮了下好兄弟的耳垂：“实事求是地讲就好，我又不是像你讲的那样难听，搞得好像天天监视她一样。” “就是正常地通过更多途径，了解了解她。 有的女生可能比较在意这个，觉得是对她私有信息的一种侵犯，那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凝视’。” “有的女生就无所谓，本来就是公开的发布和点赞，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自己的不想暴露的信息，发布前就该主动注意一下，不要发在公开的app社交领域上面。” 纪凝也拿捏不住，自家双胞胎姐姐，到底将会是前后哪种反应：“哥，算了吧，还是不告诉她了，别因为我多嘴，惹你们两个都生气。” 林商笑了笑：“这也是两人继续判断好感的必要步骤啊，如果你姐姐确实敏感到对此生气，我以后就不会这样做了。当然，也不会再对她动其他念头了。” 纪凝愣了愣：“这么草率？这样就崩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很奇怪的。” 林商说道：“喜欢就是那一瞬间，不喜欢也是那一瞬间。” “有可能两个人之前印象不错，再稍微深一点交往了几次，发现对某一点的观念不合，哪怕这个点很小很小，但两人就是背道而驰，互不容让，那之前积累的好感，就会瞬间清零。” “不喜欢，就是那一瞬间了，以后或许能当个求同存异的朋友，但绝对不会再有男女感情上的那种好感了。” 纪凝听了，摇了摇头：“这样子的话，我只会觉得，你还不够喜欢我姐姐。” 林商又笑了下，他倒是也可以像纪凝现在的恋爱观这样，一下子就一见钟情。 毕竟鲨鲨同学人又好，性格可爱，肤白貌美，他完全可以做到很喜欢这样的一位女孩。 “所以就像我以前和你讲过的，不要一见钟情，最多一见钟意。” 林商说道：“后面再补一句的话，那就是——不要日久生情，要日久生爱。” “喜欢上一个女生，这种事情，可太容易了。难的是如何将正确的爱意献给正确的人。” 车子到了图书馆外停车场，慢慢减速。 林商又对纪凝说道：“所以宁愿和你姐在高中时有些共同的回忆，以后哪怕只做朋友也好。也好过现在冒失地就在一起，很短一阵后，发现不合适又分开，之后的剩余高中生活，全是糟糕的回忆，互相老死不相往来了。” 打开车门，林商低声交待一句：“放心和你姐说吧。如果是她的那些闺蜜朋友，有的人社交广泛，可能会对这种小伎俩嗤之以鼻。但是，如果是你姐姐的话，很可能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 林商对纪纱的熟悉度，已经是重来一次的“二周目”了。 所以，他有九成九的把握。 纪纱作为一个父母常年不能陪伴她的女孩子，在学校也因为“小毒女”的外号而缺朋少友。 这时出现一个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她看这个男生也稍微顺眼的前提下，得知他在默默用心地关注她的喜好。 她首先涌起的不会是对所谓的“窥私”的厌恶，而会是有男生这么在意她的开心与感动。 林商和纪凝绕过几台车，途径一辆奔驰的立标时，纪凝瞥了瞥眼。 “这是经常送你和你姐的那辆车吧？”林商也注意到了。 “嗯，可能是服装店的姐姐也来图书馆了，遇到的话，和她打个招呼。” 两人坐上电梯，来到顶层的城市发展与地方史志专区。 周围读者寥寥无几，毕竟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人，为数并不多。 不过隔壁的桌椅倒是坐满了人，都自带了平板、电脑、水杯、笔记，把这里当做考公考编的免费自习室。 林商和纪凝没有找到空位，便坐在书架前的台阶上，拿来一册《2014年济城政府工作报告》。 “熟悉的老伙计啊。”林商心里感慨，“以前写这玩意，又写又改的，熬到吐血吐酸水。没想到能有一天，重生了，这玩意还真派上用场了。” 他毕业后先考了家乡的事业编，又考了公考，才到了燕京，进了部。 小地方的混岗混编是常态，所以他也和府办写材料的公务员，共同在年末抽调集中办公。 “积聚动能，攻城拔寨”，形成这篇二十余页的全年工作总结报告。 对普通人而言，这份报告只是瞧个热闹。 而对于有心人、尤其是重生者来说，这份报告里面，却包含了不少有用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