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怔了下。 他就这样答应了?这般干脆,不问其他吗? 霍霆山唤来卫兵,让卫兵跑一趟把冯玉竹喊过来,而后对李穷奇说:“我明日动身前往洛阳,你随我同行。” 李穷奇皱起眉,霍霆山不问,他自己先憋不住,“霍幽州,你不问我为何忽然跑来投靠你吗?” 霍霆山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意味深长笑道:“我以为你如今这身装扮已能代表你在江陵待不下去,丛六奇容不下你,难不成不是?” 李穷奇噎了下,“……是。” “那不就得了。”霍霆山在江陵有埋藏在暗处的钉子,他已收到江陵全面追捕李穷奇的消息。 他不问,但李穷奇还是想说,“我在江陵的房舍被人纵火,拙荆死于火灾中,事后我欲去找纵火之人寻仇,未曾想竟被宣入宫后,他大事化小,让我息事宁人。” 本来李穷奇很愤怒,没想到话落后,他发现霍霆山看他的目光似有了些变化。 如果说之前只是简单的嘲弄,现在看他的眼神已是不屑,“被人杀了妻,他让你大事化小,你竟能忍,真够窝囊的。” 李穷奇低声道:“可当时殿中周围卫兵颇多,我卸剑入内,手上无兵器又有伤在身,胜不了他。” 霍霆山懒得接他这话。 厅堂内的气氛凝滞住了。 不过没僵硬多久,冯玉竹背着药箱匆忙赶来,霍霆山开口:“文丞,你给他瞧瞧。” 冯玉竹看向李穷奇,眼皮子跳了跳。 他还是第一回见这般邋遢随意的客人,虽还未靠近,但已隐隐闻到一股味儿,也不晓得几日未洗。 不过见惯大风大浪,冯玉竹面上没露分毫,让李穷奇解了衣裳给他查看伤口。 而这衣裳一除,冯玉竹面色微变,“伤口已生腐。” 不仅有腐肉,还飘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其实这也不怪李穷奇,他一路都在逃命,时常有上顿没下顿,能吃饱就不错了,个人卫生方面着实没精力理会。 霍霆山语气平淡道:“此人现在还不算我幽州士卒,文丞你该割的割,该缝的缝,只要能留一口气,用猛药也可,不必怜惜着。” 李穷奇眉心抽动了下。 冯玉竹却听明白了。 现在不算幽州士卒,等熬过来后就算了,此人身份不简单,他得全力救治。 一刻也不敢耽搁,冯玉竹开始给李穷奇处理伤口,第一步先用生理盐水为其清洗伤口。 …… 裴莺之前在收拾行囊,忽闻有人上门,且过大江还汇报说那人叫李穷奇,而后本来与她一同在房中的霍霆山见客去了。 霍霆山离开后,裴莺在屋子里站了片刻,后知后觉为何“李穷奇”这个名字给她熟悉感。 当初霍霆山说过缴了一柄铁脊蛇矛,提了一嘴铁脊蛇矛前主人的名字,正是这个李穷奇。 对方不是荆州那边的人吗,被缴了武器不久竟登门了? 能让卫兵放进来,应该不是敌人吧。 裴莺好奇心上来了,也想知道像铁脊蛇矛这样的兵器对方还有多少。她打算偷偷去瞅一眼,再让卫兵给霍霆山捎句话。 结果她刚来到正厅侧廊,还未绕过去,就碰到一个提着两坛生理盐水的幽州兵,对方朝她见礼。 “这是用的,还是赠的?”裴莺问。 卫兵答:“用的,冯医官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夫人。”听到动静的霍霆山走出来。 当事人之一来了,裴莺干脆问他:“如今什么情况?是对方来投诚吗?” 不然幽州军的资源,不大可能会让一个外人用。 霍霆山笑了,“夫人聪慧,兽已自觉归笼。” 裴莺想到他之前说的驯兽,恍然大悟。李穷奇,穷奇,上古神话中的四凶之一,确实是兽。 “腰侧的伤口颇为厉害,某要切腐,你且忍着些,切忌乱动。”裴莺听到里面的冯玉竹说。 “干就是。”有道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裴莺却想起别的,“霍霆山,你之前说若伤口上生了腐肉,得切了或让蛆虫啃食干净。那切腐肉时,是生切吗?” 男人扬了一下眉,语气惊讶,“不是生切,难不成是死切?” 裴莺:“……” 她发现他是有点黑色幽默在身上的。 “自然不是死切,就是切之前给病人用点东西,让他们无知觉,省得他们忍不住疼痛乱动,影响医者工作。”裴莺解释道。 霍霆山:“我们现在未有那种‘东西’。忍得住就熬着,忍不住就捆起来或打晕了。” 裴莺:“……”很好,简单粗暴。 见她神情似一言难尽,霍霆山问,“在夫人那边,会提前给病人用些什么?” 还不等裴莺回答,正厅那边传来说话声,“我这病患都不忧心,你这个当医官的竟然愁眉苦脸,怕个甚啊!话说,你这是把我当衣服缝不成?” 裴莺看了一眼厅堂方向,“会提前用麻药。麻药起效以后,破腹断肠也好,缝合伤口也罢,病患都不会有任何知觉,他们仿佛进入睡眠状态,不会有精力和医者唠唠叨叨。” 也不晓得哪句戳到霍霆山的笑点,他闷声笑了起来,“遇到那些舌长的确实烦人。” 笑完后,他又问:“夫人口中的‘麻药’,如何制得?” “我那边用的太复杂了,这边没条件。”裴莺又看了眼正厅方向,“倒是有一副药剂或许这边可以制得,我待会儿和冯医官说。” 中国古代的麻药最早出现在东汉,由华佗发明,当时叫做麻沸散。据说是以酒服麻沸散,便能令病患既醉无所觉。 但后来麻沸散的具体方子失传了。后世的人们几经摸索,只隐约知晓其中有曼陀罗花等原料。 听了裴莺的话,霍霆山若有所思。 他们原本是打算明日启程去洛阳的,然而因着李穷奇登门,行程有了变动。往后推了两日,大后日再出发。 转眼又过了两天,一家子用过早膳后,要启程了。 霍知章亦步亦趋的跟在双亲身后,一直送他们到停放马车的庭院里。 马和马车已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看着即将远行的双亲和妹妹,霍知章满腔豪情里忽然生出不舍来,“父亲、母亲,我……” 霍霆山转身瞥了眼恋恋不舍的小儿子,轻啧了声,“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做态像什么样子?” 裴莺偷偷戳了霍霆山一下,让他把嘴巴闭上。 他们出远门在即,却留下知章一个人在此处,哪有他这般说孩子的。 男人低眸看她,他比她高一个头,从上往下能看到她白皙的额头和浓密如羽扇的长睫。 霍霆山没说话了。 裴莺对霍知章说:“我们在洛阳应该不会待很久,且两地相距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