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卫兵值夜,我有事可唤他们。” 这回辛锦没再迟疑了,向裴莺告退。 书房门重新被关上。 裴莺摊开自己的小册子,重新开始写写画画。 方才霍霆山对她说了一句:此事急不来,先喝点水。有什么是为夫能给你排忧解难的,夫人尽管说。 挺寻常的一句话,但这其中有两个字刺激到她了。 水、排。 她想起来了。 汉朝早期的吹风器用的是风箱风囊,最初这两种皆靠人力驱动,也就是人驱。 后来改为用牛羊的兽驱,而再后来,人们发现兽驱也不是那么稳定,于是将目光从动物的身上投向了自然界。 聪明的古人想到了借助水力。 和现今的风力水力发电有异曲同工之妙,古人在水源边搭建起水轮,并将水轮和炼铁炉勾连起来,其中又以气囊做连接。 水流带动转轮,转轮又带动了气囊或风箱,如此既节省下耕地的牛羊,又获得了比人和牛羊都更为稳定的水力鼓风。 这种鼓风方式,因组成炼铁炉的洞穴是成排分布,而被称之为“水排”。 有了思路后,裴莺再干活就快多了。 专注做某件事的时间总过得很快,等裴莺把水排的图画好,天上的圆月已往西斜了。 子时已过,但她还罕见的精神奕奕,而就当裴莺想着一鼓作气把后面的流程写完时,书房的门开了。 裴莺闻声抬头,紧接着看到一个此时不应该、但可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裴莺错愕,“霍霆山,你怎的过来了?” 某人只是说,“夫人难得有挑灯夜战时,便过来看看。” 此时的裴莺后知后觉转头看窗外,窗牗开着,今夜夜色清朗,天上无乌云遮蔽,是难得的月明星稀之景。 不过圆月西落,明显夜已深。 裴莺对他的说法表示怀疑:“真只是看看?如若你有要加急处理的军情,我另外寻个地方忙,不打扰你商议。”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突发情况。睡着睡着外面有卫兵捎来紧急军情,他半夜三更起床去书房。 “并无军情。”霍霆山走过去,站她旁边低头看。 水排已画好,连带着相连的风囊和土高炉都已成型。 很新奇,皆是霍霆山未见过之物。但冶铁的大致流程他是知晓的,甚至早年刚接手幽州军时,他隔三差五会去军器监逛一逛。 现在联想着看,也看明白大半了。 霍霆山:“夫人所画图纸甚是精妙。” “你若到了后世,会发现与之相比,如今一切皆如小儿玩泥巴般随意。”裴莺想起那一座座钢铁森林,和只需几个摇杆与按键就能轻松调起百吨巨物的吊车。 工业革命翻开了一副全新的历史篇章,也在前与后划出一道深如天堑的鸿沟。 “既然夫人将后世说得如此神奇,不如带我去瞧瞧。”他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裴莺怔住,“这如何看?若是有办法回去,我……”在看到女儿后,就带女儿一起回去了。 话还未说完,她整个被抱了起来。 陡然腾空令裴莺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而这人将她抱起后,还笑着故意抛了抛。 “霍霆山!” 裴莺被他惊得够呛,只忙着抓他的手臂和衣裳,已忘了之前未说完的话。 书房内间设有小榻,供使用者临时歇息。方冈这座假节府颇为豪横,书房的小榻也不例外,比普通人家的大上不少。 但是再大,它也仅仅是一张宽敞的单人榻,如今睡两人,自然是拥挤的。 裴莺被挤到靠墙那边去,一边贴着墙,另一边贴着他,她是服气的:“这就是你说的带你去瞧瞧?梦里什么都有是吧。” 霍霆山笑了下,“如何不算呢?” 裴莺:“……” 小榻并不宽敞,霍霆山将她半边身子捞到自己身上,和往常一样半拥着人。 裴莺没一会儿就抗议了:“你过去一点,热。” 这人懒洋洋道:“过不了,榻就这点大。” 裴莺顿住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一些事了,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看他,“所以真无紧急军情,你来书房一趟纯粹是为了睡觉?” 黑暗中,她听到他嗯了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裴莺一言难尽。 不过节奏一旦被打乱,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下来后,裴莺只觉困顿非常,很快就被疲倦包裹,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要是寻常入睡,她肯定会和霍霆山再次强调热,并要求回主院里睡。但现在她太困了,困到能凑合的地步,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黑暗里的霍霆山缓缓闭上眼。 这感觉才对了。 一夜好眠。 …… 接下来几天,裴莺的精力依旧放在炼钢上,图纸一张接一张的出。 霍霆山喊来了一个以前她从未接触过的幽州兵,那叫夏玄的男人似乎负责过军器监,是个行内人。 裴莺直接和他对接,夏玄每接过一张图纸便激动不已。 他多半从战场上退下来,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被齐根斩断,但并不影响他此时用右手仅剩的三指紧紧拿着图纸,如获至宝。 “主母,这般设计妙极!”夏玄激动得面红耳赤。 不过激动完后,夏玄犯愁了。 图纸很好,其上的炼铁方法比现在先进多了,但却无法立马试验。 他们现在还在荆州,仅占了沉猿道和隔壁的灵炆县,说句不好听的,这会儿四处漏风呢。如此重要之事万一走漏风声,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他可以携图纸去司州,在司州开展炼铁,然而这其中又涉及到其他的问题…… 有图纸归有图纸,这冶炼中定然会碰到其他的小问题,他得请教主母。但主母在荆州,一来一去过于耗时,最好的办法是主母随他们一同回司州。 夏玄将顾虑和请求告诉了自己的上峰,祈求对方同意。他本以为上峰同意,又或者考虑,却未想到—— “不可。”这二字又冷又硬,听着连一点商量余地都无。 夏玄不住惊愕的脱口而出,“大将军,为何?” 男人墨黑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像某种冰冷的无机质:“不为何,此事没得商议。” 夏玄困惑极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裴莺就在旁边。 等夏玄告退以后,她看向身侧男人,“霍霆山,他说的不无道理。荆州这里不适合炼铁,但司州就不同了,那里已是你的地盘,在军队驻守下,保密性高许多。” “夫人不可远行。”霍霆山有理有据,“长安那个姓纪的小人仍在盯着你,一旦察觉到你离开,他肯定会动手。” 裴莺想了想,提出个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