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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弯少许,美目里竟有泪光:“君泽阿兄是我父亲的弟子,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怪我当初不懂事,未应下婚约,辜负了他。”
话毕垂眼,竟是落下两行清泪。
裴莺心里惊讶。
这不单单是恩师之女,居然还是前未婚妻?
裴莺斟酌着用词说:“程夫人不必伤心,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人该向前看才是。”
程蝉依定定看了裴莺片刻,而后执起手帕轻轻擦了擦泪眼:“裴夫人说的是,多谢你宽慰我。来寻君泽阿兄这一路上我颇为忐忑,毕竟时过经年,容易物是人非,幸亏君泽阿兄还认得我。”
裴莺本就不是擅谈之人,加之又是今日才认识程蝉依,结束这个话题后,无什可聊。
干坐着又不妥,裴莺思索片刻后道:“程夫人,要不我们去后花园走走?”
程蝉依欣然同意。
裴莺从座上起身,起身间,白貂裘衣从中稍稍敞开少许,一小片绯色若流光的红裳露出在外,那布料精细得紧,衣襟处还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莹莹的折射着光,犹如一副流动的画卷。
程蝉依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蜀锦,竟是蜀锦。
她前姑氏出身京中高门,娘家雄壮,嫁妆丰厚,珠宝玉器堆积如山,唯独弄不来多少蜀锦。
蜀锦唯有三匹,全被姑氏一人收入私房,根本不会给她们几个当儿媳的。
未曾想她前姑氏非隆重场合根本舍不得穿出来的蜀锦,竟被这裴夫人如此随意对待。
她是真随意,还是故意为之……
裴莺没注意到程蝉依的目光,她带着人往后花园走,边走边想着霍霆山今日的小会要开到何时。
希望待她们逛完回去,他的要事已商讨完。
凉风拂过,裴莺不住打了个寒颤,抬手欲拢紧身上的貂裘,却陡然微僵。
这风把裴莺吹清醒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他们离开州牧府前夕,霍霆山喊了花匠来,把后花园里的奇珍异卉全部运回幽州,现在后花园空空如也。
这两日天冷,她未到后花园闲逛,倒是一时忘了那事。
“裴夫人?”程蝉依见裴莺停下。
裴莺微叹,只好如实说:“先前将军把后花园里的花都运回了幽州,如今花园里只剩下些嶙峋假山,怕是没什好看的。”
程蝉依错愕道:“君泽阿兄将花都搬回幽州?他何时爱花如此?”
裴莺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程蝉依注意到裴莺转开眼,心里咯噔了下。
停顿片刻,程蝉依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君泽阿兄对待身边人向来极好,我记得我父亲还为他授业时,有一回他一位弟兄与城中另一派子弟发生了口角,被对方打了,君泽阿兄听闻后领着人打回去。两派人你来我往,持续了好几日,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还是双方长辈出面,这场矛盾才得以平息。”
裴莺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
他打人时多半还口出狂言了,进一步激化矛盾,这才闹到得双方家长出面的地步。
“裴夫人,你的弟兄是君泽阿兄的下属吗?”程蝉依轻声问。
裴莺:“不是。”
给予了否定答案后,裴莺稍顿,转头看程蝉依,果然见对方眼底的探究更深。
裴莺无奈又有点烦闷。
人际交往中忌讳交浅言深,她已经给过这位程夫人“来日犹可期”的信号,对方还试探她。
不知该说什么,裴莺干脆不说,拢了貂裘衣慢慢逛。
裴莺不想说话,但程蝉依此时主动挑起话头:“夫人是幽州人士否?”
裴莺:“非也,我祖籍冀州。”
程蝉依感叹:“冀州是个好地方,比幽州暖和不少,徐州亦是个温暖之处。我当初从幽州嫁去徐州,初时还觉得不错,但待了一年两后,竟有些不习惯,这人啊,到底是思念故土,那里承载了太多回忆,从儿时到年少的点点滴滴,那是最宝贵的记忆了,哪能说忘就忘。”
裴莺赞同点头:“程夫人说的不错。”
程蝉依仔细看了下裴莺,见她面色平静,颇有心静如水之态,惊疑的同时不住更为警惕。
她倒是个好定力的。
州牧府占地面积极大,裴莺领着人逛了将近一个时辰,见饭点将至,便将人带回正厅。
“辛锦,你去寻书房卫兵,问他将军今日午膳在何处用?”裴莺对辛锦说。
辛锦:“唯。”
辛锦正欲走,又被裴莺喊住。
裴莺:“囡囡应该放堂了,你和她说声,让她午膳来正厅用。今日天冷,还是用古董羹吧,让庖房多炒两道肉。”
辛锦应下。
程蝉依呼吸微紧,手中的帕子已不成形。
她竟给君泽阿兄生了个庶女?
也是,若没有一男半女傍身,她如何能这般从容。
辛锦不久后回来,“夫人,将军说午膳他来正厅用,稍后就来。小娘子方才结束了骑术课,如今正在更衣,亦是稍后便到。”
裴莺颔首:“好。”
程蝉依忽觉腹腔仿佛被勒住般,竟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闷感,同时也觉得荒唐。
哪有小女郎学骑术的,君泽阿兄居然肯随她胡闹?
裴莺话落以后,正厅重归寂静。
她没有说话,这回程蝉依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就在奴仆将古董羹的器具摆好时,孟灵儿来了。
孟灵儿比裴莺穿得少,外面并无披裘衣,小姑娘身着一袭百花锦绣襦裙,行走间裙摆上的花儿仿佛活了过来,流光隐动,娇俏又华贵。
程蝉依看了孟灵儿的襦裙片刻,拿着锦帕的指尖用力得有些发麻,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
待孟灵儿走近,裴莺给女儿介绍:“囡囡,这位是程夫人。”
孟灵儿行了一记万福礼,程蝉依回礼。
正厅上首摆有双座,左下首各一座。
有外人在,孟灵儿没黏着裴莺说话,规规矩矩的到左下首坐着。
不久后,霍霆山来了。
他不刻意收敛脚步声时是能听出来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很稳。
看见他从侧廊过来,程蝉依连忙站起身,对霍霆山行一记万福礼。
裴莺想了想,还是递给女儿一个眼神,随即也起来了。
霍霆山见裴莺起身,又缓缓给他行万福礼,笑了笑。
她今日倒是乐意和他讲究这些。
“不必多礼。”霍霆山说。
程蝉依一抬眸恰好看见霍霆山嘴角微勾,她心跳不住加速:“君泽阿兄,当初一别,未曾想竟是十五年过去。”
霍霆山颔首:“确实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先坐吧,边用膳边说。”
程蝉依抿唇笑笑,正欲应声,这时目光不经意往下滑,定在某处,便是再难以移开眼。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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