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认识里,那位绝对和大英雄扯不上关系,甚至因他和娘亲之间的一些纠葛,她一度觉得此人是个不择手段的虎狼之徒。 她其实没感激过如今在州牧府获得的一切,因为她觉得那一定是娘亲做了些什么才有现在的礼遇。 不然以那个会当众强抢良家的幽州蛮子的作风,娘亲早就被他收入后院肆意玩弄。 但如今她却见到了另一面。 他竟被百姓景仰至此,和过往相冲的认知让孟灵儿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在食肆用了一顿午膳,外加听了一场日报后,两个小姑娘才离开。 下午本是约了去切磋箭术的,但才从食肆出来,忽然有人喊裘半夏。 “裘小九,好巧!” 裘半夏在裘家小辈中行九,相熟之人会道一声裘小九。 裘半夏回头,看清来人后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华小五。” 然后又对华蓉旁边的男子打招呼:“华二郎君,你这是陪妹妹出来游肆?” 孟灵儿见他们一时似聊不完,也转过身来,而这一眼令她不由失神。 几步开外的白衣郎君墨发高束,玉冠嵌在其中,阳光落下,他整个人似笼着一层流光。他生了一副丰神俊貌,眉淡而舒远,恰在这时露出笑容,刹那间宛若冰雪消融,万物回春,多了几分风流。 孟灵儿有一瞬间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裘小九,这位是你认识你的新朋友吗?好俊俏的小娘子,你介绍给我认识呗。”华蓉对裘半夏笑道。 裘半夏暗地里皱了皱眉,她和华小五的关系只是一般,今日华小五倒是少见的热情。 但还是介绍了。 “这位是霍大将军的外甥女,孟灵儿,她近日随大将军来远山郡。” 裘半夏先介绍孟灵儿,又和她介绍华氏兄妹:“灵儿,这位是华家二郎君,华乘风,他如今在远山郡的官学念书。旁边的小娘子叫华蓉,家中行五,他们两人是嫡亲兄妹。” 孟灵儿不懂华家不华家,她只知这白衣郎君在官学念书。 按如今的入仕步骤,待他在官学念完书,便可由他的名士师长向朝廷推举,再同其他一众学子应试。 脱颖而出者,被授予官职。 天色渐晚,裴莺在晚膳前去了女儿院子。 不久后,她等到女儿回来了。 本以为今日和昨日一般,是很寻常的一次母女同餐,但夕食呈上来没多久,裴莺发现女儿在发呆。 愣愣地看着某处,忽然一笑,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 裴莺眉心跳了跳,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道:“囡囡,今日在外面和裘小娘子玩得开心吗?” 她这话说完,却见面前人毫无反应。 裴莺伸手拍拍小姑娘的手臂。 孟灵儿骤然回神,对上裴莺的目光后双颊更红,眼神飘忽不定:“娘、娘亲,怎么了?” 裴莺笑着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遍。 孟灵儿毫不犹豫:“开心的。” 不用裴莺继续问,她便将她们先去银楼扫荡采买,还有后续在食肆听邸报一事都说了。 孟灵儿感叹:“娘亲,人不可貌相,若非今日去食肆一遭,我都不知晓幽州军背地里竟做了那般多的事情。” 裴莺却毫不意外。 之前霍霆山和她一同用膳,偶尔会闲聊似的与她说起一些事务。刚刚女儿说的那些,她都知晓。 如今她在意的也并非那些,裴莺试探问:“那用完午膳后呢,囡囡和裘小娘子去何处玩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话说完后,女儿脸上浮现出娇羞,这下裴莺心里是真的咯噔了下。 孟灵儿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和娘亲相依为命,之前还在北川县那会儿,娘亲和她说若是看上了哪家的青年才俊,一定得告诉她,她会帮她谋划她的婚姻大事。 于是孟灵儿羞涩道来。 而裴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囡囡情窦初开,今日在街上对一个郎君心生好感。 早恋了。 不对,也不能说是早恋,毕竟这对象还没处上。 少女怀春,唉。 书房内。 陈渊立于案前汇报道:“大将军,方才收到前往并州武康县的斥候来信,铁矿已找到。” 当初赵子尧给出“并州武康县”这个地址后,霍霆山立刻派出斥候前往并州,经过这些日的搜索,终于有了结果。 结果令霍霆山很满意。 霍霆山吩咐道:“让那数名斥候暂且驻扎在武康县,并州军若有异动立马来报,叮嘱他们注意些,莫要打草惊蛇。” 并州此时还动不得,那武康县在并州内,哪怕已到了边缘地带,只和幽州边陲相隔一亭,也是能看不能吃。 又吩咐了几句,霍霆山让陈渊退下。 “稍等。” 已经走到书房门口的陈渊立马转身:“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霍霆山指尖在案上轻点两下,“我听闻前些日那小丫头坠马了,当时她伤得如何?” 这都好几日了,夫人还在那小丫头院中,若是那小丫头伤的重,直接往冯医官那边送便是,顺带开几剂安神药,省得她日日夜夜黏着母亲。 陈渊稍愣,脸上不禁露出一分迟疑。 霍霆山抬眸,目光冷淡:“成哑巴了?” 陈渊回话:“孟小娘子无大碍。” 至于当时孟小娘子就能走能跳,甚至还锲而不舍上马,陈渊觉得或许他不说,大将军都能明白。 陈渊飞快看了眼霍霆山,只见长案后的男人缓缓勾起唇,但周身气压沉得骇人,眼中有厉色。 大将军动怒了。 “你回吧。”霍霆山放下这话,便率先往外面走。 她真是好得很,又说些谎言来诓骗他。 不,也不算诓骗,该说和他耍心眼,浑身上下那点儿心眼全用在他这里。 裴莺在女儿这里待的颇为焦心,最后待不住了,辞别了女儿要回自己院子。 天幕漆黑,裴莺提着灯从孟灵儿院子出来,忽然被前方一道高大的黑影吓了一跳。 本就心事重重的裴莺惊呼出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霍霆山嘲讽地掀起唇:“夫人视我如蛇蝎,呵,我若真是蛇蝎倒好,身携毒牙毒刺,将那些糊弄我之人全毒个半身不遂,好叫她安分些。” 裴莺看清是霍霆山,松了一口气:“是您啊……” 霍霆山冷冷压眉。 不是他能是谁,她想着谁? 下一刻,却忽然听裴莺说:“您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您。” 霍霆山一顿:“找我?” 裴莺回头看了眼孟灵儿的院子:“嗯,找您,您有空吗?” 霍霆山盯着裴莺片刻,然后懒洋洋转了个身:“行吧,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