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公学。 公学集小学、中学、师范及大学于一身,所以面积颇大。 这所学校建成已有20余年,原本与北洋大学堂并列南北,后帝都迁至沪上,带来了大量师资和生员,南洋公学便超过了北洋大学堂,被称为大庆现代思潮的发源地。 南洋公学素有“光荣革命”的传统,往前可以追溯到20年前的“墨水瓶事件”,该事件原因是一名教习认为被学生捉弄,便要求开除学生,后事件发酵,当时全校200余名学生集体罢课,与校方谈判,最终142名学生退学。 二十多年后,南洋公学的革命思潮已泛滥到磅礴之地步,就比如今天,数百名学生组成巡逻队,将所有隶属朝廷的暗探全部赶出校园,其组织之严密,颇有军队之形势了。 吴发奎伪装成一个进步人士,穿长衫戴围巾,捧着几本禁书,走在校园里,眼瞧着自己一个手下被揪了出来,又被按倒在地,却不敢救援。 那手下也是个低品级武者,打几个练过几手的学生,肯定不成问题,但学生数量太多了,跟马蜂窝一样,打了一个,会引来一堆,最终如果发展到对峙局面,肯定会惊走了革命党。 只有等见到孙帝象,才能发动外围埋伏的禁军,将之一网打尽。 这是策略。 上面有厅长保着,让一处主持此项抓捕任务,寄希望于一处能够独揽此功。 这个功劳,一处要拿下,到时候吴梅里就能当副厅长,他吴发奎,也能跟着当个处长,所以,非常要紧,至关重要,绝不能出纰漏。 一个手下,牺牲就牺牲了,况且学生也不会打死他。 于是吴发奎脚步急促往校内继续走,也有人检查他的身份,而吴发奎自称某食品厂的工人,做了准备,倒也能蒙混过去,但也小心翼翼,步步惊心。 与吴发奎的小心谨慎相比,正在经过学生盘查的吴梅里就更从容一些,吴家累世巨富,从事都是高利润织造生意,最近也开始涉足现代工业,比如食品加工业,只不过这盘生意不在吴生桐和吴梅里这一脉手中。 这次吴梅里冒充的便是爱国实业家吴百亨之女吴锦里,也就是她的堂妹,受南洋公学的学生会之邀,来参与演讲活动。 即便如此,入口处也经过盘查,穿西式校服,戴着红袖箍的学生们像是巡捕一样,对所有车辆严加勘察。 “这是我们百好炼乳厂的吴锦里小姐,受你们邀请来的,不必盘查了吧?” 吴发奎对那学生说。 “百练炼乳厂……吴锦里……”那学生核对名册姓名。 吴梅里皱眉,身份盘查不出什么问题,她们姐妹长相也相像,但被这么盘查,让她有些不爽。 这些学生胆子太大了,南洋公学被他们搞成了法外之地啊,她吴梅里整个沪上去哪里会被如此盘查? 便在这时,后面有车辆鸣笛声。 那检查的学生示意吴梅里所乘之车辆,以及正在与学生交涉的吴发奎,靠靠边,让后面车先过。 谁? 莫不是孙帝象吧? 或者某个革命党要员? 亦或者是南洋公学的校长、科长? 等吴梅里的车靠了边,瞧着后面这辆车先他们而过,在检查时只是略停一下,就畅通无阻进入。 吴梅里瞧着车中的那张面孔愣了神。 站在车外的吴发奎更是低声惊呼:“我是不是眼花了!” “你没眼花,那是六处那小子……”吴梅里瞧着那车如入无人之境般,驶入南洋公学,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吴梅里质问吴发奎:“薛生白怎么在这儿?!” 吴发奎被问得愣住了,“对啊,他怎么在这儿?厅长不是说了,除了一处,其他人不得派人进驻南洋公学……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关键是,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进去了!”吴梅里很窝火,因为她注意到,刚才薛生白好像瞥了她一眼,好得意的样子! 也许那小子没这个意思,但吴梅里就是觉得窝火。 “吴发奎,你究竟能不能安排妥当!”吴梅里质问吴发奎。 “能。肯定能!”吴发奎见处长发怒,忙去找那学生沟通能不能让他们快些进去。 那学生颇有礼貌的说:“请耐心等候,等我们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 吴发奎不解:“刚才那辆车为什么不用确认身份?” “那与你无关……你想打听什么?”学生很警惕。 吴发奎忙表示自己就是随便问问。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吴梅里和吴发奎才算被放了进来,而二处行动队的人,能潜进来的,更是十中只有二三,折损了七七八八。 但没关系,吴发奎心下发狠,一处也不是吃素的,在学生之中亦有暗探,到时内外呼应,孙帝象只要出现,就跑不了。 演讲位置,是在一处大礼堂中。 吴梅里到达的时候,场内数百个座位,已经几乎坐满了。 吴发奎扫视场内,瞧见了几个手下,交换了个目光,示意一切都在掌握中。 “很多名流都来了。”吴发奎对吴梅里说,“大部分都是实业家,也有一些文人学者,前三排几乎都是沪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吴梅里也低声说:“他们的子女都在南洋公学读书,如果能够掌握南洋公学,就掌握了财源和声望,大庆国库空虚,这些实业家们却富可敌国,孙象龙是想要他们的支持。” “其心可诛。”吴发奎说。 这时,讲台上站上了一个人。 是南洋公学学生会长夏彩曦。 夏彩曦是沪上商业联合会会长夏文博之女。 这个名字在二厅进步学生的黑名单上,距离革命党只有一线之隔。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第一场演讲,如何建设亚洲顶尖、世界一流的制药工厂。有请演讲者……” 鼓掌声噼里啪啦响起。 所有人都在用力鼓掌。 后排的学生们鼓得尤其起劲。 这一刻,吴发奎心脏在砰砰直跳。 来了么? 孙帝象要来了么! 把他抓住,荣华富贵指手可待啊! “制药工厂?”吴梅里却忽得疑惑发声。 夏彩曦念出演讲者的名字:“……薛雪!” 咦?不是孙帝象?当然,孙帝象也有无数化名,什么载之、日新、逸仙、中山樵等等,但这改的有点离谱,怎么连姓都改了…… 于是,接下来,吴梅里和吴发奎目瞪口呆的瞧见了:薛生白自那幕后走出,出现在舞台之上。 “各位好。”化名薛雪的薛生白对所有人说。 台下先是因为他的形貌而安静了一刹那,尔后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夏彩曦退步一侧,带着欣赏与崇拜的目光望着讲台前的这位大工程师、大学者、大医药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