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菜市场选购食材时，向阳突然问了青唯这样一个问题：“你这阵子还好吧？” “还行啊，为什么这么问？”青唯心里一惊，表面仍竭力维持得一派若无其事。 “你从上个周六晚开始，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他拨弄着猪肉，以手感来鉴别按下后凹陷处会否回弹，“我记得那晚你上楼梯时还差点绊倒，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啊？” 她惊讶地望向他，慌忙装出一副爽朗模样，也伸出手指测探猪肉表面是否微干。 “什么事都没发生呀，我到底有哪里不对劲了？” 向阳忽地抬起眼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他并没选择逐一列举事项来佐证她最近的不太对劲，反而岔开话题对着肉摊老板道：“老板，在栗子肉这个部分，给我照着这个弧度横切两斤，谢谢。” 之后在菜市场，他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这让青唯多少有些如释重负，如果向阳紧追不舍，以她当前的状态大概只能编出一堆蹩脚的解释。 买完菜，两人一如往常走在回家路上，快要拐进慕家所在的巷弄时，向阳悄悄瞥了她一眼，思量片刻还是开了口：“青唯。” “嗯？” “那个……我是想说，要是你有什么烦恼、或者遇到什么麻烦想找个人聊聊，就喊我一声。” 青唯讶然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向他，向阳走了几步发觉她没跟上来，下意识转身时恰好撞上她抿嘴望着他的表情。 “怎么了吗？”他费解问道。 “大哥，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对不怎么擅长表达感情的向阳来说，等同遇到了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沉默半晌后，他不太自然回应道：“废话！我不担心你，难道要去担心别人吗？” 这话虽糙，里头却满是对她的在乎与关心，一想到向阳是怎么硬逼自己把心意表达出来，青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顿时窘得向阳掉头就走。 “大哥，等等我嘛！”青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随着小红书与抖音宣传的持续发力，慕家餐馆在新客源的提升率上一直稳步上涨，其中一部分新客源在打过卡后，觉得餐馆价廉物美，又被转化成回头客。 忙碌而充实的工作，填满了青唯从早上到中午这个时间段的每个节奏，让她没有空隙去为王澈的事情苦恼和伤神。 真正艰难的反而是空闲下来的时光。 餐馆只营业到午餐时间段，每天下午两点三十分便结束营业，青唯一旦闲下来后，便要相当费劲去殂截任何可能会想到王澈的念头。 她不允许自己去揣测思量，被推辞了那么多次邀约以后，王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会不会担心两人之间是否出现了什么误会？ 她也不让自己去担心牵挂，无论微信还是留言都受到冷落以后，王澈会是怎样一种委屈？他分明还搞不明白被她疏远的原因和理由。 她竭尽所能让自己维持着“正常”范围的运转，但女性那种在倔强外表下的脆弱与彷徨，也许能骗得过男人，却很容易在同性眼皮底下无所循形。 终于有天，紫寻在来餐馆吃饭时开口问她：“青唯姐，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苦笑，“这么明显吗？” “也不是很明显，就是仔细看能够瞧得出来。”紫寻端详着她的表情，环视了下四周后压低了声音，“是因为男人，对不对？” “……”被窥穿心事后，青唯一开始有些失措，但很快她就在紫寻温柔的注视中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在为男人的事烦恼和伤神的？” “拜托！我也是女人！也同样在为追你大哥的事烦恼和伤神好不好？”紫寻亲昵地白了她一眼，“说说看，对方是什么类型的男人，居然能把你折磨成这样？” “他并没折磨我什么。”青唯不假思索便为王澈辩解道。 “看！我才稍微提了一下，你就急着替他说话了。青唯姐，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青唯被问住了。 她并不情愿承认对他的感情，一想到王澈其实是受了庭祖委托才这么主动向她发出邀约，她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自作多情的大笑话。 可在直率勇敢追求爱情的紫寻面前，她又不想撒谎否认自己对王澈的心意，毕竟她曾经由衷喜欢过他、现在还在致力于斩断对他的这份心动。 “怎么了？有这么难回答吗？”看着她为难的反应，紫寻柔声抚慰道，“我不会问这个人是谁，只是有些事情或许说出来后，心里多少会舒服一点。” “喜欢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考虑到卫东就坐在收款台，为了避免这份隐秘心事被家人知晓，青唯将声音压得很轻。 “那么好的一个人，每次看到我眼睛都会笑得像一轮弯月，我还以为他很想见到我呢……” “但感情这种事，并不是我喜欢他就一定会有回应的，所以就算痛苦难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青唯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份曾一度捂暖了她心扉的单恋，她越想表现释然，话语里就越是难以抑制地染上了哭腔。 “我吃好了。”紫寻搁下筷子，“青唯姐，能把我送到巷口吗？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巷子很窄，两人若并肩齐行就占了大部分的路面，因此为了给可能出现的行人或电动车留下足够的通行空间，她们彼此挨得很近地缓步走着。 青唯已很久没和女生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和距离了，紫寻身上香水散发着好闻的清新橘子花香， 她想这种来自女性的友善和温暖，应该就是所谓“友情的陪伴”了。 “青唯姐，如果得不到他，你会后悔和他相遇过吗？” “这个……”青唯出现短暂的卡壳，一想到王澈那灿烂的笑脸，她的心便不由得酥软下来，“不会，我并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为什么？” “因为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我是真的快乐。有时候即使看他戚着眉头在认真想事情的样子，也会觉得可爱而无法移开视线。” “那我可以理解为：自打遇见他后，你的人生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吗？” “嗯。要这么说也没错。” “这样就足够了呀，青唯姐！在女人的一生中，能遇见怦然心动、并且能为人生带来积极转变的男子，这样的机率实在屈指可数！” 紫寻转头看着她，认真道：“可是你遇见了，不是吗？他曾经在你人生里留下很特别的印记，总比什么都没经历过要好太多！” “是啊，如果没和他重逢，可能我现在还窝在房间怨天尤人、继续陷入对成都生活的追忆和悔恨当中而无法自拔。” “重逢……吗？”紫寻似乎从这句回应里发觉到了些什么，不过她很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巷子不长，很快就到了巷口。 离开前，紫寻张开双臂揽住青唯，温柔地拥抱了她。 “就算还会为他觉得痛苦和懊恼，也别为难自己，因为这正是我们喜欢上一个男人的证明啊！” “我知道。”青唯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你也要加油，至少和大哥……” 这个年轻女孩身上充分燃烧着令她目眩的生命力，她在被拥抱时，甚至忍不住希望如果也像对方这般敢爱敢恨就好了。 可这种羡慕和希冀也只能停留在青唯脑海里，十一载的年龄差距注定了她无法那样随兴而为。 不过她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让她心动的这个男子才二十六岁，就像紫寻一样年轻，还不会受太多人情世故约束、也不会太顾忌所谓的人际规则。 于是在被她冷落与疏远了好一段时间后，他光明磊落地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