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徐敢对徐乐所说一样,晕船并非不能克服的顽疾。哪怕是一辈子没上过船的旱鸭子,只要耐得住辛苦能扛住呕吐之苦,折腾过几遭之后,便可以克服晕船。所谓南船北马,北人在水上的本事固然比南方人逊色几分,却也没到不能克服遇水就无计可施的地步。否则历次群雄逐鹿的战事中,以北统南又何以得胜?何况现在也不是让步离、韩约去和人在船上厮杀,只是单纯的克服晕船,难度就更要打几分折扣。
两人如今还是有些不适应水上颠簸头重脚轻,可是已然不像开始那般呕吐不止难以正常行动。只要不让他们与人厮杀,像普通人一样在船上生活已经没什么大问题。韩约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步离则阴沉着脸,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道理也很简单,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徐乐千里同行,怎么也没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
徐乐也不安慰她,只让她自己想通过关,自己则把心思用在戒备水寇之上。现如今关中初定,中原战火正炽,瓦岗军与隋军在东都一带反复拉锯,杀得天昏地暗,据说李密自己都中了一支流矢险些丧命,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这等乱局最易滋生盗匪,不光山林之内藏有响马强徒,就是水上也不安全。而徐乐这条船上广有财货的消息,不知从什么途径走漏出去,这一路行来已经遇了两伙盗匪打劫。
这两伙盗贼并不算强悍,不过是几条小舟载着数十亡命徒,其兵器大多是棍棒少有刀剑更没有弓弩。甚至不用徐乐出手,小六站在船头开弓放箭射杀几人,就能把盗贼们吓得魂飞魄散。这船上的水手也大多孔武有力且藏有兵器,遇到盗匪便提着刀矛出来厮杀,轻而易举把两伙盗匪杀得四散奔逃。
只是徐乐的心思并未因此放松,反倒是越发警惕起来。这船上水手都是走惯这条路的,其东主更是手段高明,把沿途盗贼敷衍得妥当。不管是冲着东主的交情,或是慑于其背后靠山,再不然就是忌惮于这些水手本身的武力,沿途盗匪基本不会打这家商船的主意。
如今虽然换了东主,可是这些盗魁并不知情,不该区别对待。虽然那两股盗贼怎么看都是活不下去不得不铤而走险的饥民,并非那些有力悍匪,亦未必知道这商船根基。可是在徐乐看来,这依旧透着不寻常。哪怕那些水手都认为是小事一段,乃至把两场打斗看作旅途中的愉兴,徐乐依旧无法放心。
不过这船上不比陆地,这些水手也不是玄甲骑部众,不管再怎么敬畏他也不可能完全服从徐乐安排。就算徐乐以武力胁迫这些人听令也没什么用处,毕竟这帮人只是些水手,既不懂军阵也不曾打过仗。哪怕徐乐有神仙手段,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他们脱胎换骨成为能战之卒。
因此他只能把韩家兄弟以及步离叫到身边低声叮嘱:“在船上寻些木盆之类的物件放在手边,倘若中途船出了什么闪失,就抱紧这些东西,可以让自己在水上多浮一会。尤其韩大,你得刻意找些像样的木料,否则你人高马大又带着铁盾,怕是要糟糕。”
韩约点头道:“乐郎君放心,某自有分寸。不过某觉得这船不至于沉吧?这船我看比战船也小不到哪去,当初在蒲津夺渡口的时候,那些船也未必比得上咱们这船。就算是几十人来凿,一时也不易凿开。除非是官兵的战船用拍竿来打……”
说到这里韩约又忍不住露出笑容:“这话是我说差了,水寇又哪来得战船?更无处去觅拍竿!”
韩小六道:“那若是隋军的水师?”
韩约朝自己兄弟瞪了一眼:“你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倘若是水师,我们只消说出自己身分就是,倒是省了不少手脚。再说你也不想想,现如今隋军哪还有水师横江?怕他作甚?”
韩小六也明白过来,尴尬地一笑:“是俺把事情想差了。隋军的水师四分五裂,剩下的也都守着运河,不会来对付我们。”
徐乐一言不发而是凝神沉思,该说的自己已经说过,再提醒也没什么用处。比起是否会遇到水师,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就是这些盗匪的来头,目的到底是什么?按说自己这帮人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江都,让杨广坐实斩使绝好的罪名。在江上杀了自己,等于是帮杨广的忙,对于李渊而言并无多少助益。
若说是杨广派人来杀自己,同样也说不通。这位天子性情残暴好大喜功,雇佣盗匪杀人绝非其行事风格。那么这两伙盗匪为何招上自己,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便是当下要考量的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