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外乡人过去朝廷不是没试过,但任用外乡人普遍难以治理一乡之地,越是乡里的事务其实越错综复杂,随随便便任命个两手空空的大才去乡中任职,哪怕单单备受排挤也让他受不了。
“大王可想过,为何太学诸生不能为赵国所用,是因为他们不愿在赵国为官么?”沮授笑着摇头,道:“臣以为是没有机会。虽然各将军都在招募幕僚,各地太守都在招募长吏,但没了察举,投身幕僚或入府长吏,在诸生眼中是趋炎附势的奸猾之徒门下鹰犬,哪怕他们想,也只能远远看着,没有多少人有胆气去做。”
说白了,还是上升渠道的事,过去朝廷有察举制,太学生非但不担心趋炎附势,反而天下都这样,门生故吏为官已是寻常。可现在呢?察举制因燕氏功勋贵族起家与燕氏与皇权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名存实亡,连带着迷茫的太学诸生也浑浑噩噩,不知前途所在。
“臣建议为太学制定新的章法,习满三年者,由官吏安排任乡中里魁,处理里中事务;一年试行二年实行。再安排各县寺众郎取代过去县中功曹的职责,考察他们的作为、操行,以此分出甲乙,再回太学进学,其中甲等进学两年出任亭长、乙等再授里魁,同为两年。亭长甲等,回太学进学一年,出任乡有秩……能将一县之地治理好的士子未必能当好有秩,但里魁、亭长、有秩皆可做好的诸生,必定是个好县令!”
沮授这么说着,燕北感觉到他的眼睛在放光,“凡此十二年,其优者为县尊、良者为有秩,王权下县。”
“有没有真本事,试试就知道了。”燕北说着便笑了,若有真才实学,三十余岁便可进为县尊,这是莫大的际遇;即便没有太大能耐,做个有秩也不算坏;若真没本事,再学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去寻其他门路。沮授给他做出一条役使太学诸生的康庄大道,只是燕北还有些迟疑,道:“如此一来,太学炙手可热,可乡里的寒门儒生,又当如何呢?”
沮授听着就笑了,“寒门子弟,进太学是不二之选。官职本来就轮不到他们来做,最终也不过是做个幕僚佐吏,这就是给天下士子铺的路……大王放心,寒门子弟不会抱怨,能与世家贵胄一较高低的机会,哪怕仅仅是个机会他们都会争破头,何况是如此一条教化百姓的大道!大族子弟更不会因此抱怨,看起来好像寒门子弟会争抢他们的机会,但比拼才学,自幼家学渊源的他们怕过谁?大王戎马倥偬尚手不释卷,比文才可比得过孟德?”
燕北脸上一窘,这世上有文才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有才喜爱卖弄,把是人都懂的话说得鬼都看不懂硬能拼出歌赋;一种有文才能将鬼都看不懂的话说成莽汉都读的通。曹操就是后者,五经博士的文才不是谁都能比的。
至少他燕仲卿就比不得。
燕北最佩服的武人是关羽,红脸汉子的行刺手段过十余年回想起来仍旧惊心动魄;最佩服的文人自然就是曹操,论及诗词歌赋文韬武略,天底下各个都有最顶尖的人比他强,但合在一起没人能超过他。
“一可使王权下县,二可令太学为大王所用,三来……也能让寻常百姓寒门子弟有条逆天改命之路。世间绝对的公平,是三公的儿子做三公、奴隶的儿子做奴隶。”燕北点头夸赞沮授的才能,随后轻笑道:“奴隶的儿子做大王,这不是个公平的世道,但如果庶民的儿子能做县尊,一定是个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