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夏侯渊望着官道上随处可见的辎重与兵甲,哭笑不得地对斥候问道:“你查过这些车辙马蹄印,张辽跑了?”
环刀斜插在地,粗壮的手臂拄着刀柄,夏侯渊摘下兜鍪,抬手从脖颈直揉到头顶。满是老茧的手掌给予脖颈粗砺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扭动头颅发出骨节拧动的声音,回首看着远处被捆绑着跪成一排的燕军俘虏,没好气骂道:“砍,全部砍了,张辽当得是他娘什么将军,闻风而逃?”
摧枯拉朽地击败斥候队不能让夏侯渊感到一点轻松,张辽出现在这里并且单单斥候队便有上千军卒,意味着黄河以北的燕军即便不是尽数东走也要有十之八九。他的偏师过来不是作为主力与张辽作战的,这令他倍感心惊……神行将军这种心态变化对部下军卒而言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整整半日他们才赶了二十里路。
这个路程对普通步卒而言已经是正常行军,但对夏侯渊的兵而言,这是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甚至让他们有些不习惯。
这都因为沿途小心翼翼的夏侯渊认为张辽的大军会对他造成无比的威胁,他即担心独自被张辽击溃而想放慢行军速度来等待于禁的泰山军赶上,又希望能率先一步发现张辽部在良山北道的踪影。
就算是曹操应对张辽都不会托大,在廪丘告别曹操时,因为预料了战局中会出现的各种情况,曹操专程叮嘱他,若与张辽狭路相逢,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一旦与张辽相逢……无论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夏侯渊期待着当于禁率部赶到时能够与张辽展开一场大战,从而取得东郡争夺战的胜利,并奠定河北暴雨之后率军北渡争夺冀州的基础。
但这在他们行军至疑似张辽大部先前停驻休息的官道时都化为泡影。没有伏击、没有迎击、没有追击,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官道与密林,混乱的车辙马蹄印无不透露着这里曾发生一场仓皇的撤退。经熟悉追踪的斥候仔细探查,官道与林地间有兵马向两旁山林中奔走并毫无掩盖的踪迹,但这两条踪迹在三五里内的密林里绕了几圈便又回到官道上,而向西北方向——就是张辽军来的方向,五六里地的行迹被草草掩盖,接着穿过山道向东北走了。
那是阳谷城的方向。
对夏侯渊而言,就像漆黑的夜里舍门响起,心中惊恐断定是进了贼人,躲在门后攥紧双拳准备与潜入者分个生死……提心吊胆一整夜,天亮了发现那只是只迷路的花猫。
被轻视,满地的狼藉都仿佛在嘲笑他的谨慎。
夏侯渊不论如何都想不到张辽会如此果断,整个斥候队说不要就不要了,从这扎营官道的布置来看何止是壮士断腕!夏侯渊闭着眼睛便能将半日前张辽收到消息后的所有布置算个清楚。
张辽的疑阵简单却需要急智,认为自己会全力追击,所以没有把时间花在布置疑阵上,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和自己交兵,或许他并未识破曹军的布置,仅仅是和曹操想到一起,想要绕过良山袭击曹军腹背,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自己。东西两路三五里长的疑阵不过是希望自己的斥候在林子里兜圈子消磨时间,张辽只打算依靠这些拖住自己半个时辰,丢下辎重是为了轻装简行,他要去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