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度根感到饱食,放下雕喙刀抬起两手,自有貌美的奴隶上前为他擦拭手掌上的油迹斑驳,之后又取过帛巾擦过嘴角,舌头在口中抿着那些塞牙的肉丝,最后轻啐在身侧草地上,这才对王泽摊开左手说道:“太守大人,我只是把你捆起来,你没有因为缺少食物而挨饿、缺少水酒而受渴,更有最柔软的羊毯和遮风避雨的皮帐,甚至每晚都向你的帐篷送去最年轻貌美的汉地女子……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睡,可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吗?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与我们通商互市的恩情。”
“感激王某恩情?”王泽像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般瞪大眼睛,“所以把我骗去鲜卑,率领兵马进入代郡?你如果感激我的恩情,就应该把我放走,带你的部众退回塞外,这是我们汉人的土地!”
王泽觉得步度根的脑子坏掉,他统帅着兵马进入汉地,一不征战二不抢掠,就为了到汉人的家里来吃烤牛肉?牛还是他们自己从鲜卑驱赶过来的。可单单为了这些事情根本不必要把自己捆起来,“你如果只是为了在代郡游玩,散去兵马,放我离开,我会派军士保证你在代郡游猎不受打扰,但你不能拦着我去对抗那些入寇幽州的鲜卑人!”
“对抗谁?比能?别费心了,在你们汉人看来,像太守大人这样的年纪,应该称作什么?是长者,还是老人家。别费心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在我们部落有句老话,最凶悍的野狼,要派遣最勇敢的勇士去猎杀。”
步度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草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挠挠脸颊又开始发痒的伤疤,随意地说道:“你就在我这里,我们一起看着这场战争,你的代郡没有人会因此而死,我的部众也没有人会因此而死,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轲比能是草原上最凶悍的狼,他有檀石槐大人的勇气与志向,就算你能说动乌桓能臣氐和你一起去对抗他,也只是白费力气……想打败他,要靠你们汉人里最勇敢的勇士,你还不行。”
“我为汉臣,御寇虽死无憾!”
王泽的奋起挣扎,在步度根看来只是老头子的徒言慷慨,无所谓地摆手道:“行了太守大人,用不着你去虽死无憾,说你还差点你还不信,依我看你们的燕将军还行,让他去和轲比能对抗吧。”
“步度根,你不要想学檀石槐,去统一草原,看护好你的部众就可以!”
“檀石槐大人,嗯……他在年轻时曾是最勇敢的战士,但是后来他老了,沉浸在过去的威风与荣耀里,幸亏他死的早。”步度根摇摇头,对这个名字心驰神往,甚至他们上数三代还是同一个家族,不过这也不能改变步度根话语间越来越多的冷意,“如果他活到现在,早就不再强壮,变成一个昏庸无能的糟老头,我会亲手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流放到极北的寒冷之地看着他慢慢死去。”
草原上只需要最强壮的首领,当首领失去了拥有的力量,也就不再被需要。
“看着吧,太守大人。如果你的将军能击败比能动摇他的威望,我会亲自杀掉他。”
步度根笑容中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像一头残忍的野兽。
这是一场游牧,也是一场游猎。猎物与猎手,不断在汉人与鲜卑之间来回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