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于情于理与公孙氏的帐都该清算,燕某不是要杀哪一个人或是攻屠哪一座城池。攻取辽西、渔阳,是为打通前往西面的路,辽东不能偏安一隅,要将燕字旗插在中原之北;擒公孙氏满门,此为燕某私事,望诸君一并筹划,勿要走脱一人……素利为辽东出了大力气,派人邀他前来,燕某要当面感谢。还有乌桓丘力居,亦一并邀来。”
“东夷,派人请扶余使者前来,过些日子燕某要见一见世子拔奇,再向二国送礼。但当辽西之事了结,便发兵向东。”
燕北沉着脸用平常语气将这些事宜一一交代,环顾众人面庞,最后对沮授说道:“除此之外,伤燕某之弟的刺客,好生看管,不要害其性命。他是义士,是死士,忠于公孙氏……我要让他亲眼看看燕某是如何杀尽公孙氏!再将他们一并绞死在令支城上,以儆效尤!”
“在座诸公,待某回还,往诸君已拿出攻取辽西郡的战策。”
说罢,燕北步至堂中朝诸人行礼长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郡府。
他要去乐浪郡,这真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燕北的情绪实际上极为不稳定,因此他不愿做出任何决定,留下整个郡府的幕僚劳心费力筹谋一个大的战略计划,而他则带着典韦姜晋与少数随行骑兵一路踏上前往乐浪郡的方向。
虽然郡府议事时姜晋插不上嘴,但走在前往乐浪的路上就不一样了,他对燕北问道:“咱为何不现在进攻辽西?让那些个士人在郡府里议,就能议出好时机了?”
在姜晋看来,现在正是进攻辽西的好时候啊!事实上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坏时候,进攻临郡开启战端,这在一年到头除了冬天太过严寒,三百天都是大好时机!
“战端已开,只是不派兵罢了。”燕北的语气轻快,神色却不轻松,“现在派兵攻打,不说东面掣肘,公孙氏必起兵防备,士卒要从阳乐打到令支,拔六城而未必全收其功,若公孙氏向南逃窜,则有力不逮。既已引公孙瓒与袁绍开战,待二人激斗,再攻打辽西亦不迟。”
“可这难道不是为时已晚?三郎被刺,我等却按兵不动,这是何样的道理?”姜晋一听燕北居然打算等公孙瓒和袁绍开战再攻辽西,连忙急道:“不若你给我一部兵马,某必将公孙范、公孙越为你擒来!”
“公孙氏二子不过小贼,一部可克二部可擒矣。然攻伐辽西,必使伯圭北上,冀州为袁绍所得便势不可挡。”燕北摇头,他内心尽管愤怒,但却深知只能等下去,“我知你心中所想,无非先攻辽西,再灭伯圭,了不起再挥师南下进剿本初,最后也能夺取冀州。但士卒何辜?他们追随燕某是为了活下去,而并未是为某效死。”
姜晋懦懦无言,燕北说中了他的心思,不过是打嘛,幽州男儿怕过谁?大不了就一仗一仗打过去,图个快意!
马銮铃清脆地在骏马脖颈作响,姜晋有些烦躁地狠狠攥着鬃毛,看了燕北一眼道:“二郎,你又变了。”
燕北变了多少次呢?黄巾时他们从冀州退向幽州,溃逃千里的路上燕北有胆气,一次又一次带他们逃脱汉军的搜捕。后来他们这些野狗回到羊群中,燕北像个蛮横的凶徒带着他们为祸边塞,那并不重要,重要地是带他们活了下来。
当他们都变成凶徒时,燕北却又有了衣冠楚楚的士人做派,但那时候蛮横仍旧在他身上随处显现。最为与燕北最亲近的兄弟,姜晋能感受到燕北思虑事情的方向已经与他们这些厮杀汉有所不同。
后来,他们几经波折,从幽州到冀州,从塞外到辽东……但燕北的任何一次变化都没用如今这般令姜晋感受明显。
燕北仍然狡猾凶悍,但他惦记的越来越多。
若是从前,弟弟遇刺燕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齐兵马与仇人来个了断,哪怕是鱼死网破。
燕北最擅长的,恰恰是鱼死网破!
可现在这是什么?鱼会死,但网非但不会破,还会顺手笼住一些王八与虾蟹。
“谋百里者,必受阻于千里。”燕北听到姜晋说他变了,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不过却并不奇怪,反而有些沾沾自喜,随口说道:“你不是一直像被人冠以大王的称号吗?谋略永远比勇武更有力……我已安排幽州商贾在辽西采买粮食,派人混入辽西处令支外五座城池当中,待到年末,将有一千幽州老卒商队护卫在渔阳郡境集结,截断公孙二子之退路。燕某发兵并非为了攻伐,而是为了赢。”
“当公孙氏知晓辽东派遣兵马,准备集结人手负隅顽抗时,再多的精兵强卒亦无法取胜,因为他们据守哪座城池,那座城池的城门便为燕某而开。当他们想向南逃窜,后路却已被截断……兵马尚未接战,他们便已经输了。”燕北的身体随马蹄缓缓起伏,伸出手来缓缓攥住。
“当此间事了,我们手上将拥有至少五个郡的土地,无论冀州还是东夷,都只能被燕某按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