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姜晋沉默了很久,直至快到营地才闷闷地开口对燕北小声问道:“二郎为何要诓骗那小儿?”
“何来诓骗?”
“你说魏从事留名青史。”姜晋神色复杂,缓缓说道:“魏从事虽然是个好人,但想要进,进史册?恐怕还差得远,你就为了激励这小儿吗?”
“我没骗他。”
燕北摇头,立马眺望远处徐无山之景色,对姜晋道:“魏兄过世何其哀哉?但其名千百年后,定为后人知晓。”
姜晋疑惑地望过来,却见燕北神色笃定,带着些许傲意扬起下巴,挺胸吸气道:“魏兄规劝燕某归幽,单单此事情,足名垂青史矣!”
王义的父亲虽然只是匠奴,打了一辈子铁。但他激励燕氏兄弟的那句话,透露出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大智慧。死去的人虽然死去了,但他们的成就却并未止步于此,而承载于活着的人之肩膀,此生燕北走得越远,那些曾与他交集的人们,便会得到更多世人之赞誉。
“等我死了,可不希望像魏攸这样。”姜晋也不给一味自满的燕北泼冷水,只是摇着头说道:“要让我姜某人死,那墓碑上无论如何也要刻上什么什么姜王之墓!”
“阿晋,高皇帝时身边的那些诸侯王,固然有萧公、淮阴侯那样超世之杰,可东躲西藏的燕王、吹鼓丧乐之武威侯……未必从一开始就有人杰之才吧?”燕北笑着摇头,随后对姜晋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打算读书?”
姜晋听燕北提起这事便觉心里发堵,瘪着脸道:“太难了,连字都画不好。”
听出姜晋话音里吃不得苦的模样燕北也不以为忤,只是眯眼笑笑道:“时间还多,今年应当不会再战,回去寻个蒙学给你开蒙,把字认全,往后才能一日千里啊!”
“唉,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姜晋是真觉得让他读书识字可比提刀与人拼命难多了,摆着手老大不情愿地左右张望,猛地望见营地辕门下立着个人影颇有几分眼熟,连忙在马背上立起,攥着马鞭指向营门对燕北喊道:“将军,你看营外那人是不是甄三郎?”
甄尧?
这可是右北平,甄尧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姜晋的声音燕北向营门望去,抬手一马鞭便抽在坐骑身上,猛地先前突出百步方才勒马,翻身跃下对营门口的甄尧大喊道:“阿尧你怎么在营门口站着?”
不等甄尧说话,一旁的高览便道:“将军回来了,可不是高某不让入营,甄三郎在营外站了半个时辰,就要等你回来。”
燕北点头没有怪罪高览的意思,转头看向甄尧,便见甄尧憨笑,提提手上的铜雕日月食盒道:“将军,阿姐听说你回来,让我为你稍来饭菜,也没什么事,就是些私话……咱入帐再说?”
提起甄姜,燕北脸上浮现暖意,伸手对甄尧道:“走,随我入帐!”
“你姐在家过得可还好?”燕北边走边打量着甄尧,开口道:“黑了些,也瘦了些,不过倒是比从前更精神了……看模样这一年多在郡中没少吃苦。”
甄尧仍旧憨憨地笑,答道:“阿姐一切都好,就是总担忧将军在外征战,清瘦了些。家里也都好,在城外起了庄子,又从郡中购了八九健奴,垦出两顷薄田,衣食无忧。”
“嗯,一切都好燕某便放心了。去去,你们别跟着。”燕北答着话便回头驱赶一脸坏笑凑到帐边要偷听的姜晋高览等人,笑骂道:“都滚蛋滚蛋!把营盘看好,回辽东请大伙饮酒!”
众将哄笑地散去,燕北拉着甄尧入帐,正要取过食盒,边被甄尧拦住道:“将军待会再看,阿姐做的都是冷食,不必心急。小弟前来还奉沮太守的命,要对将军告知些消息。”
说着,甄尧撩开帐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对燕北小声说道:“姐夫,我先跟你说你别急啊,叔卿没事。”
叔卿没事?
刘虞为他取了燕仲卿,燕东自然便字叔卿。可甄尧说叔卿没事是怎么回事?
莫非……乐浪有变?
燕北急道:“怎么回事!”
“前些时候,叔卿在王险城遇刺,受了重伤……不过性命无虞!”眼看着燕北的脸色沉了下去,甄尧连忙说道:“刺客抓到了,但还不知是谁派来的,自刎三次都被拦下没死成,现已押送襄平狱严加看管。”
“你去,告诉阿晋告诉阿秀,让他们给我找!找幽州,找冀州最好的医匠,全部都给我弄到乐浪去!”燕北紧咬着牙关低吼出这么一句,转头走到帐外夺过鼓槌重重地砸在战鼓之上,高声吼道:“全军听令,即刻启程,倍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