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屠背负着杜石,一瘸一拐得回了家。 整整一个小旗的人马一路护持,自然不会有不开眼的半路截杀。 胡河山连同另外七名狐仙,被德明子放回,尽数附体于他身上。 镇堂仙和镇堂将都回来了。 孙宅内,一片狼藉,已然被人洗劫过,众多小厮不知是死是逃,宅院内空荡荡,乱糟糟。 他默默地看着,先把昏迷过去的杜石找了个房间安顿好。 倒是还留下了被褥…… 孙屠笑了笑,给他盖严实后,随即转身出去。 见到小旗连同十名武卫立于院内,他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庇佑,可惜家宅遭劫,无法款待各位,手里倒是有块牌子,还望不要嫌弃,兄弟们去换些酒喝吧。” 说话间,便将手中一块黄澄澄的牌子递给了小旗。 “大人所托,不过份内之事罢了,岂敢收物。” “旗主莫要客气,不然在下心中难安。” 那小旗不过是假意推脱罢了,沉甸甸的金子,又有谁不喜欢呢。 “哎,如此,却之不恭了,兄弟们还不谢谢宋兄。” “谢谢宋兄!” 一众武卫见到有油水,哪有不乐的,各个欢喜,声音喊得很大。 “兄弟们抬举。” 孙屠拱了拱手。 “孙兄,我们帮你守一夜,你也先去歇歇吧,毕竟还有伤在身。”小旗拿了好处,办事也就不推脱,把活尽数揽下。 其再三拜谢,这才回到房中去。 进了屋,他脸上的笑意就尽数消失,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若是往日,何须对一小旗客气到如此田地,香堂稳立,再加上一众护院好手,可谓高枕无忧。 可眼下……哎…… 他长叹了一声。 回想起夜里的决定,还是极为肉疼,可事后,还是觉得自己做对了。 原来,正当孙屠被带到德明子面前时,看其脸色,便顿感不妙。 那眼神,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该不会让我当替罪羊吧…… 再一看,百户大人也在场,他立即便抓住了这一救命稻草。 其上前一步,扑通跪倒,继而哀嚎。 “百户大人,草民孙屠,本是屠夫出身,不曾想惹到魔教门徒两人,引来这滔天横祸,还望大人做主,某愿意以民铺转军铺,为您效犬马之劳。” 他演了这么一出,把旁边的千山道门弟子看呆了。 “你这家伙,不是说有重要情报汇报吗,若是假消息,看我等如何惩处。”那队伍中年长的道人厉声说道。 孙屠反应得也快,立即答道:“确有重要情报,来人为魔教门徒,一老妇为瞎子,一少男为病弱,其实皆为伪装,背地里吸血煞之气,吞灵修行,正是朝廷所不能容的天诛地灭之辈,我有徒弟见过两人,可以出言描述。” 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他所说的,无非是在场人都知道的,但却没人敢戳破。 原因无他,城隍庙早已经得知消息,却让人跑了,说出来,要担责,可若不知道消息,幸而从城内中寻出线索,也算将功补过。 德明子眼眸闪动,这才缓缓出言,道:“孙屠,你所说可为真话,如何证实?消息若有误,我可不饶你。” 一旁,方壮仁听着,心中格外得腻歪。 这老货把事情搞砸了,倒会装腔作势,孙屠这厮却是上道的…… 以民铺转军铺,算是朝廷放开的,给武将敛财的机会,武道一途,消耗太多,只靠朝廷下拨资源,提升缓慢。 放开这样的口子,让百户,千户等自行从民间搞钱,提升自身和麾下武卫战力,朝廷能节省极大的开支,把成本摊到民间,无非苦一苦百姓罢了。 但民铺转军铺,却也导致了武将集体对民商的大规模掠夺,有相当一部分商人受损惨重,有的被抢了个干净,倾家荡产。 实行一段时间后,大兴朝对于民铺转军铺政策收紧,可利益群体不可触动,效果自然有限,无非是给天下一个交代罢了。 民铺转军铺后,收益的五成以上都属于其所在的地方镇武所,孙屠此举是把肥肉送到方壮仁的嘴边,寻求庇护。 肉铺街,三条街,几十家铺子,这厮倒是经营了不少的家私呢…… 虽说是坐镇一方的百户,方壮仁官面上能拿到的俸禄只有五千两,看似很多,实则仅靠这点银子,也只够养得起一家老小仆从家丁。 自身修炼,犒赏麾下,打点上峰,可谓处处需要银子。 三条街的肉铺,一年的纯利怎么也有上万两白银,自己得了一半,都能有五千两以上。 况且自己不需要出人出钱出利,坐享干股红利罢了。 “孙屠,你既要以民铺转军铺,也就是归镇武所管辖了,你所说可为实话,若有一丝假话,本百户也不饶你。” 方壮仁越想越热切,及时出言,看似威慑,实则却给了他身份,进而保住了他。 “百户大人,属下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假话,愿受发落。”孙屠心头大喜,磕头又拜。 这厮却是个顺杆爬的…… 方壮仁心中暗笑,却看向一旁的德明子。 只见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几乎有些压不住了,又青又红,却没发作。 责任推不出去,那要扣到谁头上呢…… 其黑着脸,道:“既然如此,叫你徒弟来,描述画像,全城通缉,若情报有误,后果自负。” “是,祭师大人。” 孙屠当时便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 德明子只得给方壮仁面子,毕竟还有求于他,随即将一众狐仙当众还了孙屠。 方壮仁后来一挥手,便让手下送其回来了。 孙屠想着,心疼得厉害,知晓后面便会有人来签契约,立字据,逃不掉的。 苦心经营的家当,从此便已尽数归了镇武所,不知能给留几成利…… 好在镇堂老仙家带着镇堂将回来了,根基在,就还有机会。 在归途时,他就将当前的情况尽数告知给了胡河山。 为了自身安全,也为了一众仙家,孙屠做了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只是日后收入锐减,自然影响到满堂仙家的香火供应。 “弟马,你辛苦了,此番栽了跟头,折了兵马都不碍事,先稳堂口扎营,家底没了就再挣。” 胡河山罕见以温和的态度与孙屠交流,让他热泪盈眶。 “老仙家,老仙家……” 其一声声唤着,动了真感情。 “去香堂,看看我回来了,谁还窜上窜下。” 胡河山附着在孙屠身上,流露出淡淡的杀气,让他不由得身子一抖。 “是。” 孙屠起身,绕行到后院。 这里同样遭受过洗劫,门窗都是敞开的,但香堂门却是紧紧闭着。 看来一众仙家据香堂死守,来人只为抢东西,没人上来拼命。 他快走几步,推开了门。 浓重的腥臊之气扑面而来,强忍着,才没有捂住口鼻。 胡河山带着七位镇堂仙离体,冲入香堂内。 平地里卷起一阵阴风,只听得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