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的时间算得非常准，但即使知道对方的隐形小子电用光了，安德也不敢掉以轻心。也许是他过于多疑了吧，但是他总会觉得对方会在路上留下一点诡雷。 不，还是别想太多了！本尼善于使用的是阴谋诡计，不是诡雷！ 安德的大脑飞速转动，突然之间一个可能出现的场景自己蹦了出来。他略一思索，伸手握住枪把，砸开了旁边装着消防斧的玻璃柜。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 “劈电梯门。” 说着，安德拎起斧子，冲进了眼前这套处在13楼中心位置的高档套房。 客厅通向卧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床上一个打开的手提箱。安德示意劳尔先行开路，自己举着消防斧跟在后面，现在他实在腾不出另一只手去拿枪了。 二人在确认安全之后，迅速穿过了弗洛蕾描述过的工坊，马上就要走进那条藏在墙后面的逃生通道。突然间，通道里枪声响起，几枚子弹打在门上面，两个人连忙闪身躲避，防止被跳弹击中。 枪声刚刚停歇，安德便听到了电梯门关上的声音。该死，还是差一步没追上！ “你试过跳楼吗，劳尔？” 说着，安德抢先从门里钻出，拎着消防斧来到电梯门前。这条通道让他不太好使出全力，但安德还是把锋利的消防斧打进电梯门的缝隙，再用力一挤，便出现一条缝隙。 “劳尔，给我帮忙！我要把这电梯门打开！” “老大，你这是疯了……”虽然嘴上一直在吐槽，但劳尔也连忙放下枪，和安德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电梯门往两边拉开。 哐当一声，没有了支撑的消防斧掉在地上，安德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自己的腿和身体撑住电梯门，伸手捡起消防斧，把它直接卡在两扇门之间顶部的位置。 “你不会是想——” “是的，劳尔，我就是这么想的。”安德脱掉了自己的西装，把它缠绕在手上，“毕竟，等到电梯到底，再让它上来，然后我再下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但是这样做很危险，你是知道的吧？” 事实上，安德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耳边仿佛有狂风在呼啸，眼前的世界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黑暗，整个人似乎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 如果是平时，就算他使出全力，也未必能把电梯门拉开。或许这就是科学家常说的“人类的极限”吧。 “我要先下去了，劳尔。”看着正在不断下降的电梯缆绳，安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祝我好运吧，毕竟，凡事一半靠运气。” 说着，他向着电梯井纵身一跃，跳进了这仿佛地狱一般黑暗的空间。 安德并不知道头顶那把消防斧能够在电梯门的挤压之下坚持多久，但是现在他非常希望它能坚持得久一点，因为如果没有头顶的那点灯光，他在这漆黑的电梯井里什么都看不见。 缆绳仍然在慢慢下移，安德感觉自己的胳膊越来越没有力气。脚下的电梯大约和他隔着两层楼的高度，这个高度上，如果他不小心失手，不一定会摔死，但是一定会残。 这样想着，他用鞋子的内侧夹住缆绳，两只手微微松开，整个人便沿着缆绳慢慢地滑了下去。对于在滑到底之前，保护着两只手的西装不会被磨烂这件事，安德有充足的自信。 然而令他猝不及防的是，缆绳突然之间停止了移动，似乎是电梯停下来了。然而他整个人还处在缓慢下坠的状态中，这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不得不紧紧地用手抓住缆绳。 电梯停了，是停在负一楼了吗……安德抬起头，却完全没法数清头顶有多少层。现在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劳尔按下了13层的电梯按钮，自己最后会被挤扁。 总不能以那只蓝色猫咪的方式结束生命吧，他自己可不是搞笑角色啊！安德咬着嘴唇，又轻轻放开双手，让自己继续下滑。 在双手逐渐感觉到缆绳的粗糙时，安德的脚底终于触到了电梯顶。他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弯腰俯身，倾听起电梯里的动静。他大概听到了点什么，但是离这里很远，本尼不可能在电梯里。 安德从腋下的枪套里抽出手枪，瞄准电梯顶部的舱门，用另一只手慢慢把舱门拉开。然而，随着他使出力气，舱门纹丝未动。 该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舱门的一侧连开几枪，然后起身狠狠地一踹。被打断了锁的舱门被直接踹开，安德轻轻一跃，便掉进了电梯里面。 这下子本尼无论如何都会知道有人跟在身后了，安德短暂地探身出去，就看到了隧道里那个穿着格子西装的身影。他连忙缩回身子，下一秒，又是几发子弹打了过来。 这下可不比之前，着实把安德吓个够呛，倒不是因为现在没有帮手，而是电梯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金属表面，很容易发生跳弹。万一有个闪失，他这人可就…… 本尼的枪声一下连着一下，硬是打得安德露不了头，只能待在电梯里干着急。他不担心本尼从避难所里逃跑，只是担心闹出乱子。等到对面枪声停歇，本尼早就离开隧道了！ 现实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隧道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避难所里的喧闹声传来。忽然间，喧闹声猛地加剧，还夹杂着尖叫，紧接着又是杂乱的枪声。 安德给手枪换上新的弹匣，现在他的一对手枪里，只有一把还有子弹。他把架在脖子上的无线耳机戴上，现在他可以和21避难所里的队友建立联系了。 “弗洛蕾，国王，是我。现在情况如何？” “安德，你终于上线了！” “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但是这里的情况并不好。本尼刚刚闯了进来，引发了骚乱，他现在躲在餐厅里。” 餐厅是吗？知道了。安德跑进这段无人的走廊，“我马上就到，你们不要冒险，只需要把他堵在厨房里即可。顺便，截住几个刚刚逃出来的人，问问他们厨房里还有没有人质。” 眼前那块堵着洞口的塑料板已经被掀开，并且从中间断成两截，显然是走投无路的本尼干的。安德费劲地从洞口钻出，顾不上拍打衣服上的灰尘，连忙举起手枪走向楼梯。 “我还是看不到他，”耳麦里再次传来国王的声音，“他就缩在那堵墙后面，厨房里。塞尔吉奥找到了厨师，按照这个厨子的说法，厨房里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 安德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这明显是好事，因为他不需要缩手缩脚了。 此时他已经来到餐厅所在的走廊里，只有十多米的距离。21避难所餐厅有两个出口，另外一个通向中厅，那里有国王把守。现在，自己只需要封锁住眼前的门就可以了。 本尼在干什么呢，在想什么呢，是负隅顽抗，还是有着别的想法？带着这样的疑虑，安德站在餐厅门口偷偷向里张望。 他记忆里避难所餐厅的样子，和眼前的场景分毫不差。显然本尼的到来造成了严重的混乱，整个餐厅变得一片狼藉。他发现自己几乎难以下脚，刚刚走出几步，便不小心踩到了一片瓷盘的碎片。 “哈喽——我听到脚步声了。是你吗，加州男孩？真没法理解你是怎么追下来的，你是从13楼的电梯井跳下来的吗？” 本尼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听起来十分洪亮，语气和平常分毫不差，就好像现在本尼不是被逼到了绝路，而是在和某一位漂亮女士调情一样。 安德四处张望起来，“是啊，我是跳下来的，因为我不会死。待在厨房里干什么呢？你不如丢掉武器走出来，和我好好地聊一聊。” “我们这样也可以聊，而我并不想把我的额头交给其他人的子弹。”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安德四处搜寻起来，然后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个避难所出产的午餐盒。巧了，他好像知道这东西的一个邪道用途…… “我很好奇你和豪斯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他居然能听你的话，小子。我是真的很好奇，在三大家族的人看来，他就像是个核战后的神。” “哦。”安德在一张桌子后面蹲下以遮蔽身形，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坨被捏成球的塑胶炸药，“说起来，你组织商会也没有得到豪斯同意吧？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会反对吗？” “豪斯是个神，小子，但是他的神迹仅仅限于那座俄罗斯轮盘一样的高塔。他的光芒从来不会比赌城区的路灯更亮，事实上，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他。” 安德拆开午餐盒，把塑胶炸药黏在餐盒中央，然后从不远的桌子上拿起一把瓶盖，慢慢地洒在餐盒里。 最后，他还没忘记掏出一小块无线通信接收器，这种东西他是在附近的蓝天机器人工厂里找到的，多得用不完。把它和引信以及8号雷管相连接，就能在遥控器的控制下引爆塑胶炸药。 “你考虑过投降吗，本尼？事实上，我觉得你也是个可用的人才。所以不妨我们位置互换一下，我来当商会的主席，你来为我做事，你觉得呢？” “你去当商会的主席？那么先为你自己祈祷吧，看看是尼禄会把你手拿把攥，还是莫蒂默会把你吃干抹净。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很强吧，就是因为有了豪斯的支持？” 当然不是，安德心想，他所得到的可要比“支持”更多更强。 “你知道吗，本尼，最近新维加斯附近的废土人开始发现一种奇怪的瓶盖。它仍然是夕阳沙士瓶盖，但是里侧印着一颗蓝色的星星。很多人都在收藏这个，认为能为他们带来好运。” “啊，我听过这个传说，无聊的慰藉罢了。怎么，你打算送我一颗吗？” “当然了。事实上，我一直信奉一个人生哲学，”安德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慢慢向厨房走去，“那就是，凡事一半靠运气。” “是嘛。那么，另一半呢？” “靠命数。” 安德微微一笑，像是踢足球一样，把那个装满了瓶盖、侧放在地上且开口对准本尼所在位置的午餐盒踢进了厨房。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连忙躲到一旁的垃圾桶后面，按下了引爆器。 那团拇指大小的塑胶炸药造成的爆炸不亚于一根炸药棒，金属制的午餐盒瞬间就被炸了个稀碎，包裹着炸药的瓶盖像真正的金属碎片一样朝着固定的方向绽开，乒乒乓乓地打在厨房里。 由于用药量过小，安德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冲击波，但是地面确实震了一下。他也没有听到本尼的惨叫声，恐怕是被爆炸声遮盖住了吧。 炸弹爆炸后的一刹那，他便猛地从垃圾桶后面起身，把半个身体探进厨房。他本来打算开枪的，但是瞟了一眼之后放弃这么做。因为他看到的本尼，已经几乎失去人形了。 此时的本尼早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他的身上插满了瓶盖和午餐盒的碎片，身上那套名牌西服已经破破烂烂，一支镀金的9毫米手枪掉在手边。 安德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一摊靠在烤炉上，只剩下喘息的力气的烂肉是本尼，不过这也符合预期。他甚至没想过要和本尼来一场好莱坞电影式的主角与反派之间的单挑，太戏剧化了，现在这样利利索索地解决掉这个人，岂不是更好吗？ 一声枪响之后，安德走出了餐厅。看到他的身影之后，弗洛蕾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国王也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安德，事实上，去他的，我也不在意了。解决了？” 安德紧紧地抱着弗洛蕾，点头道： “解决了。” 上好佳赌场的老板在避难所里被击毙，对于赌城的民众来说，这种事情会成为爆炸性新闻。而安德现在还不能马上离开，他在这里造成了过多的麻烦。 就在他想要找到莎拉，商讨如何赔偿21避难所的损失时，佩瑟噔噔噔地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把一张长长的小纸条递给了安德。 “这是什么？” “这是外面一个保安机器人给我的，杨先生，他指定让我把这个给你。” 弗洛蕾凑了过来，不禁露出疑惑的目光，“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购物清单？” 安德随便看了两眼，不禁苦笑起来，豪斯果然是个守财奴啊。此时本尼的尸体正被放上担架，准备抬出去。安德拦住了医务人员，从纸条上撕下一截，在手里撕成了更多的小碎片，这些纸屑纷纷扬扬地落在本尼的身上，好似一次奇怪的仪式。 “不是，弗洛蕾，这是收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