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嘉直视,闫续有一瞬间想把双手藏起来。 硬生生忍住了,闫续把手里的塑料口袋往玄关台上一放,抬眸看向林嘉。 眼底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挑衅。 林嘉没说什么,让开身位,让屋子真正的主人进门。 这套公寓是标准的套一,面积不大。大门正对的就是客厅,闫续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沙发上窝着一只猫。 林嘉这次主动来做客,把自己的猫猫也带上了。 第二眼,就看见餐桌上的红酒,林嘉已经醒了酒。 桌上除了昂贵的酒,还有花纹繁复高级的白瓷餐盘,用一种酒店的标准摆放在桌子的两端。 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闫续一屁股坐在椅子,目光把每个餐盘都看过一遍,随后好整以暇看着林嘉,调侃道:“你准备的晚餐是空气吗?” 回应他的是簌簌的轻响。 闫续看到林嘉提起他只是为了打算耗费时间而胡乱买的啤酒,一罐一罐地从塑料中取出瓶酒,放在闫续面前的餐盘上。 不一会儿l,啤酒罐就垒得高高的。 虽然林嘉什么话都没说,闫续却觉得他说了。 他觉得林嘉在说:为什么吃空气?这不是有酒吗?吃啊,连瓶带罐地吃。 闫续:“……” 他好笑地看着林嘉:“再垒就要倒了,是要砸死我吗?” “我怎么敢?”林嘉乜一眼闫续,继续垒高酒瓶,“闫队不喝我的酒,还不许我拿啤酒出出气?管理处未免太霸道了。” 话说完,酒瓶垒到半人高。 闫续一共买了六瓶,林嘉拿着最后一瓶,轻轻地放在最顶端。收手的时候,小拇指故意勾了下。 霎时,酒瓶哗啦啦啦—— “嘶。”闫续速度再快,也只有两手,大厦倾倒只抢出两瓶,剩下的瓶瓶罐罐从高处坠落。 易拉罐裂出缝隙,酒水撒地,酒味霎时溢了出来。 闫续正要问林嘉有没有伤着,却见林嘉站得远远的,别说被酒瓶砸着,就连溅出来的酒沫都没伤及分毫。 倒是猫被吓得蹿得老高。 闫续后知后觉这人是故意的。 手里的两罐酒扔回桌上,闫续双手抱怀,后腰靠在餐桌边,好笑地瞅着林嘉:“敢不敢光明正大一些?” 林嘉也不否认:“下次一定。” 叮咚,叮咚。 门铃在这时响了。 闫续转身要去开门,林嘉先他一步去了玄关。 闫续手臂朝后,手摁住后腰别着的枪。 海底世界仇恨他的人太多,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住,就连陈副都不会知道他的位置。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上门。 门外是几个穿着酒店服饰的人,林嘉订了酒店的餐,他们负责送过来。 林嘉 大手笔,这次送餐来了五六个人,推着两个餐车。 虽然是在酒店工作,做的也是服务性质的工作,但酒店属于管理处,他们这些人也是管理者,自然是认识闫续的。 当然,就算不是管理,海底世界也鲜少有人不认识闫续。 见到闫续,几个人愣了愣。 看林嘉的目光就复杂了一点。 “放在这就行。”林嘉面不改色。 闫续收回摁在左-轮-枪上的手,顺便捞起桌上一罐酒,手指勾了下拉环。 ‘哐’地一声掀开拉环,反正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随手丢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林嘉。 他发现林嘉没有和送餐的人说谢谢,脸上一派从容平静,好似对高价置换的服务习以为常。 会计这么赚钱么? 还是又被骗了? 林嘉推着餐车进来,闫续踢了一脚躺在地面的破酒罐,扫开餐车前进的阻碍。 餐车顺利无阻地来到餐桌边,林嘉纡尊降贵地把美食一一摆上桌。 闫续打算清理地面的狼藉,林嘉拦了他:“气味也不是那么难闻,放着吧,酒店没送香薰。” 实际闫续买的啤酒气味算得上不错,却硬是被林嘉贬低。 “随你。” 闫续顺了他。 二人在一片馥郁酒气中各自落座。 林嘉自己为自己倒上红酒。 闫续看了眼自己的那支高脚杯,清洗得锃亮。 屈指在杯壁敲了一下,闫续啧啧。 桌上准备的两支高脚杯,一支盛着色泽妍丽的红酒,一支锃亮反光却空空如也。 林嘉只给自己倒酒,没给闫续。 小气。 闫续把啤酒灌满高脚杯,罐里还剩一些,他仰头喝尽,随后捏扁瓶身,随意丢开。 “呵。” 一声轻笑。 闫续抬头:“笑什么?” 林嘉看着闫续面前的高脚杯,澄黄的酒液上堆着白色的酒沫,酒沫在倾倒时一瞬增高,又慢慢偃旗息鼓。 不知别人怎么样,反正林嘉没见过有人用高脚杯装发芽大麦酿的酒。大概啤酒也没想到自己能装进高脚杯,局促地蜷在杯底。 林嘉唇畔仍噙着一抹笑意:“没什么。” 闫续:“我知道,笑我滑稽,有什么不能说的。” 和前两次吃饭一样,闫续要把牛排一次性切成块。 “没有。”林嘉由衷,“闫队很可爱,忍俊不禁而已。” 闫续捏着酒杯,不太满意:“可爱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闫队今年22岁,还是个大学生吧?”林嘉浅抿一口红酒,“学生应该算是男孩?男孩为什么不能用‘可爱’?” 闫续不和林嘉争辩逻辑,他仔仔细细地把林嘉端详一遍:“说的好像你的年龄很大,你几岁?” 林嘉:“4 0。” 闫续:“……” 他叉起一块肉,“那我不应该叫你‘嘉哥’,我应该叫你‘嘉叔’。” 在鱼肚里,闫续曾跟着肖遥和小甜称呼林嘉为‘嘉哥’。 林嘉理了理餐巾布:“闫队怎么开心怎么来。” “啧。”闫续感叹,“想从你嘴里撬一句实话真难。” 他能查到林嘉居住的酒店,当然知道林嘉的年纪。 23,只比自己大一岁。 林嘉抬眸,不动声色地在满桌的菜品扫过一圈。 今晚的菜单在几天前就已经出现过,林嘉让猫吃了一些,现在他要看看闫续吃过哪些菜,是否和猫都对得上。 嘴上应付道:“闫队想听什么实话?” 闫续并不相信林嘉真会说实话,随口道:“为什么请我吃饭?” 林嘉道:“感谢闫队在鱼肚里的保护。” “只是这个原因?”闫续把高脚杯抓在手中,林嘉的回答合情合理,但他知道林嘉没说实话。 “闫队好像不太满意我的答案。”林嘉发现了这一点,反问道,“闫队想听见的答案是什么?” 闫续叉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 他想到了林嘉那些短信,以及最后一条短信里倒映的身姿。 他肯定这顿晚餐不是出于林嘉的感激,他清楚这是林嘉的蓄意接近、刻意引诱。 所以他并不上当:“随便问问。” 林嘉等了一会儿l,见闫续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他擦了擦嘴,开了口:“闫队没有想‘认真问问’的问题吗?” 闫续撑着脑袋看着他:“难道你会认真回答?” 林嘉:“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就试试。 闫续问:“你跟你的爱人感情好吗?” 他给林嘉挖了个坑,如果林嘉的答案是肯定,那么就无法解释现在的引诱行为。如果林嘉的答案是否定,这人之前的那套说辞就站不住脚。 林嘉道:“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我的回答是没有感情。” 他抬眸,“因为他不存在。”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闫续怔了下。 林嘉放下餐巾:“在悬赏处第一次见到闫队的那一天,猫跳到了陈副身上。我知道闫队在怀疑我故意伤人,如果不用那样的理由,怎么打消闫队的怀疑?” 闫续:“你觉得那样的理由就可以打消?” “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林嘉辩解道,“但事实是猫受了惊,我一时没照看住才让猫扑向了陈副,我为此深表歉意。” 闫续不置可否。 林嘉也不期望闫续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他耐心等待着。 闫续给他挖了坑,他将计就计留下了陷阱。 他说的是‘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他在等闫续问‘怎么,你还有别的爱人?’ 一旦闫续这么问了,林嘉就会看向闫续的双眸,意有所指地回答,‘现在暂时没有,不过未来会有。’ 语言往往是撩拨里最高级的手段。 餐桌那头还沉默着,或许闫续还在琢磨坦白的可信度。 林嘉并不着急,他埋首继续切割牛排,把每个切面都切割得漂漂亮亮。 最终,他像闫续一样,一劳永逸地把整块牛排分割成众多的小份。 但闫续还没有开口。 林嘉耐心告罄,抬起头时,表情一僵。 ——闫续不知什么时候醉倒在了桌上。 林嘉:“……”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掂了掂闫续面前的啤酒罐。 这个人抢救出来了两罐啤酒,一罐倒进了高脚杯,只喝了罐里的残余,其余的都还原封不动地装在高脚杯里。 另一罐则压根没有开封。 实至如归的‘一杯倒’。 林嘉毫不客气地点评:“菜。” 从猫屁股底下抽出抱枕,林嘉拉下拉链,摊开折叠的被子,嫌弃地丢在了闫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