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雨停了。 刘进的酒也彻底醒了。 他背着手在府邸中溜溜达达。 对于这座府邸,他并不陌生。 事实上在他入狱之前,已经无数次走遍了这个府邸,把整座府邸都转了一个遍。 后园池塘边,刘进驻足。 再往后走就是后墙了,越过后墙有一条河,隔河可见宫墙,那是椒殿所在。 椒殿,皇后居住的地方。 只是刘记的记忆里,卫子夫很模糊。 特别是近些年,她几乎是深居简出,对后宫之事,也不再插手。 倒是一位赵夫人正在崛起。 她有个儿子,名叫刘弗陵。 听说,汉帝对刘弗陵非常宠爱。 一如当年宠爱刘据那样。 所以,刘弗陵是谁? 刘进摇了摇头,返回住所。 “殿下,看这是什么?” 王翁须捧着一摞衣物走进来,昂着小脑袋,表情非常自豪。 刘进一眼认出,那是一摞裤子。 “你把大袴改好了?” “嗯!” 王翁须骄傲地走上前,把衣物放在榻上。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条裤子,唰的抖开,向刘进展示。 “殿下,你说的裤子,是不是这个样子?” 有八九分的意思了! 刘进眯着眼打量片刻,轻轻点头。 裤子,终于有裤裆了。 不仅是裤子改好了,内裤也完成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只要有概念,任何一个精于女红的人,都能做出来。 在王翁须的催促下,刘进换上了内裤和大袴。 赤足行走在绒毯之上,他来回不停的走动,感受着裤裆的温暖。 天冷了,小刘进虽然有曲裾的遮掩,但终究没有个着落,冻坏了。 现在有了这种带裆的裤子,还有内裤温柔的保护。 或许还有点不合适,但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刘进的要求。 “传令下去,府内所有人换装。” “啊?” 王翁须惊呼一声,道:“殿下,布帛恐怕不够。” “不够?” “府里现在一共近百人,都要换装的话……可是需要一大笔钱。” “那也要换。” 刘进蛮横说道。 他受够了一旦做错了坐姿,就得看人裆下的日子。 女子…… 男人也开裆,脏了眼。 “天冷了,权作是给府上人的福利吧。” “那你得和李姝姊姊说,我反正不管。我只要照顾殿下吃好穿好就行……哼,全部换装,少说也要几千钱。李姝姊姊是不会答应的,她可是一向精打细算,小气得很。” “翁须,你在说谁小气?” 王翁须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传来了李姝的声音。 她连忙转身,就看见李姝从外面进来。 冷冰冰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吓得王翁须一吐舌头,紧张说道:“奴婢在说,殿下小气。” “殿下怎地小气了?” “他,他,他……我与他改好了裤子,他都没有赏赐。” 李姝眼眉带笑看了刘进一眼。 那意思是说:“是这样吗?” 刘进则看了一眼王翁须。 小丫头露出了哀求之色。 李姝在府里的地位很高,也很有威望。 甚至,比刘进更有威望。 刘进之前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到财政、人事安排,下到每天吃的饭菜,都是由李姝安排。 刚搬进来的时候,曾有刁奴闹事。 结果李姝非常爽利的找到了对方的毛病,然后当着所有奴仆的面,把那刁奴活活打死。 她那种性格,是在太子宫里养成。 刘据早先想要把她纳为中人,也是看重了她管理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姝比史良娣更适合管理。 不过,李姝拒绝了。 为此她还和她的亲哥哥李禹吵了一架,之后就随着刘进搬出太子宫。 据说,她和李禹至今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翁须这大袴改的好,所以她想着让府内所有人都改一下。我不同意,感觉花销太大,她就说我小气。不过想了想,真要是换装,大家以后相处,更体面些。” “殿下,你,你,你……” 王翁须手指刘进,娇躯颤抖不停。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是你提的建议,怎么就变成了我的?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难道,让她说她是在说李姝小气? 而李姝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进修改的大袴,她也试过。 说实话,她觉得女人比男人更需要这种裤子。 女人也是开裆裤啊。 若不是有深衣遮挡,简直丢死个人。 府里女多男少,进进出出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传出去可是丢刘进的脸面。 当然,刘进而今,似乎也没多少脸面。 毕竟他伏法了嘛。 名义上,他可是罪人。 虽然汉代有赎死制度,公卿勋贵子弟也多有人使用这项制度。 但皇家之中,刘进是第一个使用了赎死制度的皇室子弟。 当然,未来还会有一位广川王刘去疾,也会使用赎死金赎死。 不过他的罪行可就比刘进的严重多了,不仅仅是带人盗墓,还虐杀了妾室一家,并将之炮烙后制成醢肉,与妾室家人品尝。挺残暴的一个人,照样能花钱赎死。 但后来,他还是激怒了汉武帝。 在汉武帝临死之前,将刘去疾流放。 刘去疾在路上自杀,广川王一脉也就此断绝。 和刘去疾比,刘进犯得事情根本不算是。 但在此时的长安城里,却因为赎死金的事情,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 不过,他此前也没什么名声。 “翁须的主意甚好,只是百十人换装,开销不小,我要好生算计一下,再做决定。” “那就烦劳姝姊。” 刘进说完,偷笑着朝王翁须眨了眨眼。 王翁须小脸通红。 她很愤怒! 殿下竟然打着她的旗号,完成了他的想法,实在是太狡诈了! 可恶啊…… “对了,郭乃的事情,怎么处理?” 李姝在绒毯上跽坐,询问刘进。 刘进倒是显得很随意,有内裤和裤裆的! 他把腿伸直,放在床榻上。 “姝姊,郭乃是什么来历?” “他是拔胡将军郭昌的族人,早年间曾在期门军中为校尉。卫候过世前,把他推荐给了太子,在太子宫中担任卫率。倒是个很尽心的人,平日里也沉默寡言,不好说话。只是太子好像并不看重他,相比之下,太子更看重我兄长,李禹。” 李禹,是刘据看着长大的。 而郭乃,是卫青推荐的。 这里面肯定有亲疏之别,但刘据也不至于拿郭乃开刀吧。 郭乃的身手,可是相当不错的。 卫伉和太子疏离。 霍光不愿意和太子交集。 而太子呢,好像对卫霍一脉,也不甚在意。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刘进眉头紧蹙。 “姝姊,郭昌是谁?” “郭昌啊,云中人,曾随卫候打过匈奴。因其善战,后来南粤叛乱,他以中郎将率部前往南粤平乱。之后又和三舅公联手灭了且兰,平定西南夷。原封四年,郭昌被封为拔胡将军镇守朔方。之后再战西南,无功而返,被罢了官,遣回家中。” “也是一员上将啊,他现在如何?” “已经故去五年了。据说郭昌回家之后,就闷闷不乐,五年前故去。” “他和卫家的关系呢?” “很好!” 又是一员卫系将领。 刘进没有再询问郭昌的事情。 只觉得老爹刘据有点,刻薄寡恩。 郭昌死了,郭乃作为郭氏族人,你就能随意处置了? 刘进就觉得,刘据这么做有点不地道。 “长安县如今是谁?” “长安县原本是孙忠,不过已经被陛下罢黜,让他全家去交州的日南郡做县令了。” 交州,我知道。 日南郡是哪里? 不过,不用问,一定是个穷山僻壤。 估计是祖父给他出气的…… “那现在呢?” “现在,新任长安县还没有任命,长安县的一应事务,都是有县尉彭奇在负责。” “包括长安狱?” “嗯。” 刘进思忖片刻,沉声道:“让表兄去找彭奇,带一镒金过去,想办法放了郭乃。” 没想到,李姝还没开口,王翁须却不愿意了。 “殿下,又花钱?家里快要没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