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东因为小女儿的事受到了上级批评，回到家时只觉得精疲力尽，头痛欲裂。 家里黑漆漆的，灯都没开一盏，更没有饭菜的香味。 苏向东觉得奇怪，先是敲响了自个儿老娘的房门。 李大妞上了年纪，最近连日劳累，又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大孙女儿回家能休息一会儿，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 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天都黑了，李大妞吓了一跳。 “糟了，忘了做饭了！” 李大妞赶紧起身开门。 看着门口眼下青黑，不掩疲态的儿子，李大妞心疼极了，“儿啊，你快去休息休息，这都累成什么样儿了！娘给你炖鸡吃。” “妈，不用了，这么晚了费那个事儿干嘛。你就随便做点，能填肚子就行。”苏向东阻止道。 李大妞一想也是，炖鸡没一两个小时炖不好，那还不得把儿子饿坏了？ 于是手脚利索地炒了个鸡杂碎，蒸了白米饭。 鸡杂碎里头放了青椒，辣辣的，很下饭，儿子从小爱吃这口。 做完饭，李大妞又上楼去叫两个孙女儿。 苏文萱其实早就听到楼下的动静了，不过她一直缩在被子里不想动。 她也不知道下午的时候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有了那么可怕的念头，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她看着信任她的妹妹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掺了老鼠药的麦乳精，后悔和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匆匆离开了妹妹的房间，带走了那只玻璃杯，仔细清洗过后擦干，放回碗橱里。 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担心那杯麦乳精奏效，还是担心不奏效，就这么浑浑噩噩，心绪不宁地等到了爸爸回家，奶奶做好饭上楼来叫她。 苏文萱咽了口口水，稍稍滋润干涩的喉咙，然后出声回应道：“来了。” 她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捂出了一身汗，脖子上都是汗津津的。 可猛然间她就打了个哆嗦。 她总觉得房间里有人在注视着她。 是妹妹的鬼魂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子里，恐惧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从脚踝一点一点滑上脊背。 原本的热意消失无踪，苏文萱只觉得阵阵寒意笼罩住了她。 她仓促地穿上鞋子，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小萱啊，你妹妹中午吃饭了吗？她还是不肯出来，咋办啊？”李大妞站在苏文萍的门口，敲了好几次门里面都没人应声，忧心忡忡地问刚出房间的大孙女。 李大妞的提问让苏文萱的心跳更快，但她毕竟是个演员。 演员，就要有在任何情况下都不露破绽的演技。 “没有，我在门外面劝了很久，小萍都不肯给我开门。”苏文萱的担忧挂在眼角眉梢，俨然一副忧心妹妹的好姐姐模样。 “哎呀，那怎么行呢，这不得把人给饿坏了？”李大妞心焦无比，她儿子可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虽然是个不值钱的丫头，但以后招个女婿，生下来的也还是他们老苏家的种。 “说不定妹妹是不好意思面对我们，要不把饭端上来放门口吧，妹妹饿了就晓得吃了。”苏文萱小声建议道。 “那行吗？要是她还是不吃怎么办？”李大妞还是不放心。 楼下的苏向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工作上的压力、妻子锒铛入狱的打击、身体的疲惫和饥饿以及对小女儿的怨气种种混合在一起，心里的火气越烧越大，终于忍不住几步跑上楼，推开老娘，“咚咚咚”用力砸起了小女儿的房门。 “苏文萍，赶紧出来吃饭，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李大妞看着生气的儿子想上去劝一劝，又不敢，求助的眼神投向大孙女。 苏文萱把老太太扶远了些，蹙着眉轻轻朝她摇摇头。 老太太见状也只好老老实实站在边上。 苏向东把门砸得震天响，可里面还是毫无动静，突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小萍，小萍！”苏向东转动门把手，可这也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始撞门。 苏向东一下一下撞在门上，这可把李大妞吓得不轻，白着脸念叨：“哎哟，这是干什么啊？别把孩子吓着啊！这好好的门，再撞要撞坏了啊！” 显然李大妞还没想到那方面去，只以为儿子这是太生气了才会这么做。 终于，“嗙”一声，门被撞开了，重重砸在墙上。 苏向东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小女儿。 她脸色惨白，嘴角和鼻子下面都是血，地上还有大滩呕吐物。 苏向东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抖着手指伸到小女儿鼻子下面，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苏向东总算松了口气。 随即，他抱起小女儿就往外头跑。 李大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追在后面，着急地问：“怎么了？小萍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萱你照顾好奶奶，我送你妹妹去医院！”苏向东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文萱的脸色比晕死过去的苏文萍更白，她没想到苏文萍竟然没被毒死。 如果她没被毒死，那她做的事…… 苏文萱一个踉跄，身子不稳，跌坐在地，耳边是李大妞那悲戚的喊声：“作孽哦！怎么会这样啊！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这样了啊？作孽啊——” 苏向东的职级达不到配车的程度，他是把人抱着跑去的医院。 幸好他们住的地方地理位置好，离医院并不远，也就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像苏向东这样形容狼狈地抱着人进医院的，一般都是出大事儿了。 急救科的护士立马安排病床急救。 医生快速检查后，让护士准备洗胃器给苏文萍洗胃。 苏向东在旁边询问：“医生，我女儿什么情况？” “初步诊断应该是中毒，发现的时间有点晚，但还能救，先洗胃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快速解释了两句。 中毒？苏向东怔怔的，完全没想到小女儿会想不开到自杀的地步。 换名额那件事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也支持妻子这么做。 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身体又不好，想要什么他都愿意尽量满足她。 再说换个名额，他女儿以后也能有更好的未来，不是什么坏事。 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女儿被退学，妻子揽下所有责任被判了四年，他的仕途也到头了。 他对女儿有怨气，最开始也痛骂过她，却没考虑到她还是个孩子，当初也只是提出换名额的想法，真正去实施的是他们这些大人。 苏向东只觉得后悔不迭。 要是他再关心女儿一点，好好劝劝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