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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1 / 1)

“你说呢?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这种道法?杀一个人便能炼成大道,怎不见修炼杀戮道的不成此道,反而苦修数年进展甚少?”老头笑出声来,“小友,就算依你所言,你难道就没发现,若你真是他人口中因情伤而练就的道,你那颗假道心日日在你胸口高悬,你却七情六欲皆全,竟从来也没怀疑过?”容棠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开始回想究竟是何时自己以为自己修炼的是“无情道”。他只记得自己从悬崖上摔落,身上便突然有了这一身功力和那几乎无所不能的谕术。他冥思片刻,喃喃道:“我曾见过一位高僧……”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浮岛上巨大的枯树后走出一人,容棠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化为惊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那位和自己记忆中对上号的高僧,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是了,他便是我那顽劣的好友。”老头唉声叹气起来,“他那一番话,哄得你是深信不疑。殊不知你若真想继承他的衣钵,那假道心必碎无疑。”“……可是,我的道法又何从而来?”容棠困惑不解,他理智地开口,“您的话虽有道理,可我的谕术却并不是假的。”“是啊。”老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因为那些谕,都是你曾经对他的感情。谕为心之术,因念而生,由念而起。你在无妄崖上绝望自裁,殊不知只是逃避。你想要全然地恨一个人,全然地割舍掉一个人,全然地遗忘一个人,这样巨大的情感凝聚成团,变成了你所谓的‘道心’。”“谕是心之术,你故步自封,真正的心早已被你刻意遗忘,又如何能进步呢?”容棠终于明白了。他低声道:“原来我那颗道心破碎,是因为我终于愿意放下那段让我痛苦的过往吗?”老头欣慰地点头:“孺子可教也。”那高僧也面露微笑:“阿弥陀佛。”“可是€€€€”容棠说道,“这究竟是什么?前辈们传我的道法,究竟是什么名字?”“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老头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那鱼竿抛得更远了些,容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见他的鱼竿上不仅是直钩,更是连鱼饵都没有。他吊儿郎当地看向容棠,斜觑着他脸上的表情,“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小友该比我更清楚啊?”容棠愣了一下:“我不懂……我应该明白什么?”他还没说完,便被一本凭空出现的无字竹简拽入其中,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迫入定。老头看了容棠一眼,笑了一笑,将那鱼杆抛得更远,自己则仰头又畅快淋漓地喝了一大口酒,自言自语起来:“小友,能不能赌赢,就看你悟不悟得出来了。”第76章 清醒梦(陆骈番外)“……师兄。”那个洁白柔软得一团云一样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掌门师尊牵着他的手,让他叫自己“师兄”。那时的陆骈并未当回事。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叫“容棠”的孩子,微微颔首,冷淡地把小孩从掌门师尊的手里接了过来。他从没想过“师兄”两个字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也从没想过他的余生会在怎样后悔中度过。陆骈起初并没有把这个怯生生总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当回事。大概是修习诡道的缘故,他的心早如古井无波,任凭万物如何也不会再起波澜,陆骈只是把容棠当成一颗最微小、最不起眼的尘埃,他一拂袖 那颗尘埃便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可是容棠好像认准了他似的,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似乎是害怕自己生气,总是找棵树躲起来,然后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陆骈漠视了很多次,他想看看这个小师弟找自己究竟是做什么,他很能忍,他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那个小师弟又抱着比他很多的剑出现在自己的不远处,如此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陆骈甚至每天修习功法时,第一件事便是若无其事地看看容棠在不在。但有一天,容棠不见了。陆骈强压着自己心底翻腾的情绪,他在第三十五次没有将镖掷进靶心时,终于放弃了继续修习功法。他停在原地想了又想,最终便开始在归云宗的每一个地方开始找容棠。陆骈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未曾留意过容棠,但容棠爱去的地方他居然都记住了。这种事情让陆骈感到不解,他也不想追究自己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傍晚的时候陆骈终于在归云宗的后厨找到了容棠。粉团子一样的小孩被几个人踩在地上,他咬着唇,眼睛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地怎么也不肯哭。“大师兄,他偷吃!”掌门师尊的独子周意指着地上的容棠,大声地指控,“他偷吃被我们抓到了!”陆骈眉头微皱,容棠看着他,又看着周意,辩解出口:“我没有……”他声音有些小,陆骈便凑近过去,耐着性子去听,容棠看着陆骈,眼里的泪终于止不住地向下流:“师兄,我好饿,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东西了……他们克扣我的饭食。”“胡说!”周意瞬间心虚了。他不过只是把容棠的饭食藏起来,想让容棠来求自己而已,谁知道容棠不仅不来求自己,反而跑到后厨里卖可怜,自己不过是阻止了他们给容棠食物,自己怎么就成克扣了呢!陆骈没有说话。他蹲下身来,像是看不懂容棠脸上的泪是什么,但他还是一点一点用指腹抹去容棠脸上的泪。他说:“我给你做一碗桂花羹。”那些孩子们在陆骈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大师兄面无表情地走进后厨,忙碌片刻,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羹来。陆骈把那些孩子都赶走了,自己则带着容棠到他经常来练功的这里,点了点头:“吃吧。”容棠一开始在陆骈面前还维持着矜持,但他显然是饿得不行,很快便把一切都忘了,直接吃得狼吞虎咽起来。容棠不好意思地把吃空了的碗递给陆骈,陆骈却冷冷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容棠显然没想到陆骈会这样问,他先是愣了一下,又深深地低下头去,像是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师父他……还没教过我剑法。”陆骈有些讶异。他不知道自己突然生出来的那点情绪是什么,但他有些不耐:“那你自己去找师父说。”“师……师兄。”容棠小声说,一双纯澈的眼睛里满是对陆骈的倾慕,“师兄也很厉害。师兄……可以教教我吗?”陆骈顿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眼前的人,他自己似乎能感受身体里与往常的不寻常之处,他却刻意地忽略掉自己的反常。他说:“可以。”容棠便真的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了自己身后。他每天都乖乖地跟着自己学习那些剑法,板板正正地坐在自己面前温书背诵。他学得很刻苦,在修行上也很有天赋。陆骈每日悉心教导他,容棠却也在他的庇护下,越发的大胆起来。他笑盈盈地站在陆骈面前,少年人练完剑时身上的体温热腾腾地传过来,容棠望着自己笑,说:“师兄,你怎么不笑一笑呢?”容棠又自问自答:“师兄,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陆骈没有说话。他的眉峰向下压了一压。隔日他便出现在归云宗最清澈的一条泉水旁,侧身望着水中自己面无表情的脸。陆骈想起少年脸上的笑,又看向水中那个古板无趣的自己。他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指摁住自己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拽出一个弧度。陆骈向来离群索居,独行独往,他每每都在夜深人静或者刚拂晓时,独自走到泉水边。容棠有时候会睡眼惺忪地起来,看到自己的师兄独自站在水边,还会很疑惑。但陆骈只是镇定地让他回去,自己则静静望着水里的自己。他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大师兄。但是他可以学。只是没有多久,陆骈便又看到那个周意在欺负容棠。他本想从前一样站出来,但是掌门师尊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陆骈清晰地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容棠的腰间,看容棠不适地蹙了眉头想躲,却又被掌门乐呵呵地揽着肩膀压制住。掌门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是暧昧的,是令人不适的,他只是和善地笑着,将许多功法交给容棠。陆骈看过那些功法,都是些误人子弟的东西,他向来镇定自持,却终于没忍住拿着这些东西去找掌门质问。但他却得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掌门师尊乐呵呵地看着他,目光中尽是淫邪。他说:“陆骈,你别以为你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我们谁不知道你心中想的什么。”“反正他是至阴之体,炼成炉鼎后也没那么容易被玩死,不如也分你一杯羹?”陆骈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刹那汇聚到自己的头顶。他嗡嗡作响,手里的暗器差点要抖落出去。他想冷静,但是短时间里却冷静不下来。他觉得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被人剥下了层皮,他该如何坦白在自己深夜里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梦境?他该如何再面对容棠望着自己那天真无邪的笑靥?他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再控制不住也要控制。陆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这是他的老师,曾经是带自己入门,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亲师。他向来对于伦理道德没有太多明确的界限,他自己明白这一切,他最亲近的老师也知道这一切,明白陆骈不会反对也不会拒绝。如果拒绝,也不过是觉得无趣罢了。但陆骈却不明白,他心中暴起的杀意源自何处。他控制住自己,像从前很多次自己做到的那样:自我压制是对于他最简单的事,可陆骈却花了很大力气,才在自己老师面前镇定下来。他说:“我会帮助您的。”陆骈知道,自己杀不了自己的老师。他没有那个实力,禅宗的人也在这时候虎视眈眈。他知道炉鼎印成之际,是掌门戒备心最弱的时候,他想,自己可以忍。他没有想过容棠能不能忍。为了让自己的老师更信任自己,为了让自己能在炉鼎仪式上,自己更容易得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毁掉了容棠的修为。陆骈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一手塑起傲骨的少年,终于在自己的手里经脉寸寸皆断。容棠还躺在血泊里不死心地睁着眼。他像是不明白这一切,无法接受这一夜之间就忽然倒转的世界。他茫然地看着自己,他问:“师兄,为什么你也要这样对我?”陆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容棠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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