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狐子七这么说,王妃大喜过望。狐子七对王妃道:“取血一事,需宽衣露体,且过程颇为血腥,恐惊扰到王妃与银翘姑娘。还请二位先行回避,待此事办妥,我再向王妃禀报。”王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到外面等候。”银翘也附和道:“就依你所言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叫我们。”说罢,王妃便和银翘走到外间,虽如此,也仍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却见房门掩得严严实实,半丝声音也没有漏出来,叫二人隐隐有些担忧。屋内,狐子七走到床边,轻触垂落的床帐,手指移动,床帐缓缓撩起,露出平整的床榻。他作出“请”的姿势:“公子,请吧。”明先雪便来到榻上,安然躺下。狐子七垂眸看他,微微一笑:“公子真的这么舍己为人,以德报怨吗?”明先雪淡淡笑道:“听你的意思,像是不信我?”“我从前觉得你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狐子七叹了口气,“只是学了沽名钓誉那一套,爱装出一副清高慈悲的样子。”明先雪笑着看狐子七,没有进行任何辩解。狐子七垂眸:“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是什么看法?”明先雪从善如流:“狐仙现在是什么看法?”狐子七一笑:“我现在么?我怀疑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明先雪似略感意外:“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认同。”“我不是不认同你的好,”狐子七深深一叹,“只是不太希望你真的是一个好人罢了!”明先雪轻轻一笑:“这是为什么?”“因为好人命不长。”狐子七在榻边坐下,眸光盈盈看着明先雪,“我想你活得舒服一些,长久一些。”此刻狐子七眼眶里的温柔是真实的。这其实很难得。到底狐子七之前对明先雪百般的柔情,几乎都是狐狸天然的表演。只有这一刻,狐子七真正心疼起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明先雪却道:“我这样活得挺好的,狐仙莫忧。”狐子七笑笑:“不说这个了。”说着,狐子七顺势侧卧到明先雪侧边,笑道,“你知道狐妖是怎么取心头血的吗?”明先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公子雪学富五车,博闻强识,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狐子七笑着撩了一下额发。“还请狐仙赐教。”明先雪并不多话,只一副肉在砧板上的样子,平躺着好似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反抗一样。这模样真看得狐子七兽血沸腾。狐子七把手一伸,风一般轻柔地来到明先雪的襟边。外头袍子立领松开,便露出云朵一样白的内衫。明先雪静静地躺着,任由狐子七动作,目光却微微移向狐子七,似在看狐子七的脸,也似在看狐子七背后的床头柜,那儿放着一个黄铜小香炉,正在缕缕地生着比水还柔软的烟。狐子七更加靠近了他,脸颊几乎贴在敞开的衣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先雪裸露的胸膛。总是把立领扣到咽喉最上的男人,胸膛自然是十分白皙的,白得像是一€€雪,把手捂上去,都怕要融化。“可能会有些疼。”狐子七轻声说。明先雪仍侧着脸,看着香炉升起的烟。狐子七笑笑,伸出一根食指,却见他的指头上的指甲修得圆润,玫瑰色的温柔无害。却是这漂亮的手指,往明先雪的胸膛上轻轻一点,皮肤就无声而顺滑地被划开,鲜血顺着狐子七的指尖沁出。这动作看着如斯轻柔,带来的疼痛,却如利箭穿心。明先雪感到胸口处仿佛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冻结,疼痛无比。狐子七的手指虽划在明先雪的胸膛,眼睛却盯着明先雪的脸:“疼么?”狐子七声音轻柔,像是关心一样,但明先雪抬眸看狐子七,却能看出狐子七眼中并无怜悯之意,反而隐隐似期待着什么。明先雪笑了笑:“你好像喜欢看我生病难受的样子。”“嗯?”狐子七眉毛一挑,大有坏心眼子被发现了的窘迫。但这窘迫一闪而逝,狐子七豁达一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看。”明先雪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他无话可说,还是心痛加剧,让他有口难言。明先雪定力非凡,尽管疼痛剧烈,但他仍然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叫,眼睛微微垂下,视线跟着缭乱的香炉的烟一起袅绕在狐子七的身边。然而,这种极致的痛苦还是无法完全掩饰,他的脸颊已顿时苍白如雪,额头滴下如冰消雪融般的冷汗。狐子七见他真的难受起来了,倒是不再戏谑,拿起一个玉盏,接住淌下的血珠:“只是一滴,也够他活的了。”说着,狐子七便要封住明先雪的伤口。明先雪却拦住狐子七的手,笑了一下:“不急,再取一些吧。”狐子七大惊:“心头血可不是随便用的,你再淌几滴,是想让你那黑心肝弟弟长生不老?”“自然不是为他。”明先雪忽而坐了起来,身体靠近狐子七。明明此刻的明先雪看着虚弱苍白,狐子七却本能的感到危险,身体微微后退。明先雪坐起来略带仓促,衣衫敞得更开了,胸膛上那一点猩红的伤痕泛着血光,血色纯净而浓烈,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让狐子七眼神一晃。玲珑心头血在玉碗中静静地散发着一种异香,这种香气独特而迷人,只有妖族才能嗅到其中的香甜。这异香对身为妖怪的狐子七来说如同磁铁般吸引人。那香气如同潺潺流水般涌入他的鼻腔,引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心头,叫他忍不住喉头发紧。偏在此时,他忽而听得明先雪清雅的声音响起:“小七,是想喝我的血么?”狐子七怔愣抬头。却见明先雪笑道:“想喝便喝吧。”声音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让人近乎要自作多情的宠溺和纵容。狐子七心跳如擂:“你让我喝?”“自然。”明先雪似是身体虚弱,便靠在引枕上,轻声说,“我已想过了,你说的,不论是以身相许,还是心悦君兮,都多半是假话,说来说去,都不过是想来吸我阳气助你修行罢了。若是如此,倒不如直接喝我的心头血,更有助益,倒不烦你费心琢磨勾引了。”狐子七脸上一怔:明先雪还真猜着我的来意。狐子七来找明先雪,本就是冲着和他双修,以求觅得长出第八条尾巴的机缘。而且,明先雪说的还真的是对的,要说大补,即便是明先雪的元阳,也不会有他的心头血更补了。勾引明先雪那么费劲巴拉,连小手都摸不着,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双修呢。就算真修起来了,也是水磨功夫,若从私心修行论,当然没有直接来一口明先雪的心头血痛快。明先雪缓缓靠近狐子七,胸膛上那道伤口越发清晰可见,泛着淡淡的血色,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在雪白的胸膛上散发出诱人的光泽。狐子七的视线无法从那伤口上移开,他的喉头滚动着,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意,那是心头血的香味,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品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让他一步步靠近明先雪。明先雪感受到了狐子七的渴望,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敞着衣服,任由狐子七靠近。他的胸膛上,伤口的血色越来越浓,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它,让它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味。狐子七终于忍不住了,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那道伤口。指尖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那是明先雪的血肉,那么香甜,那么柔软,叫他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一口将其吞下。狐子七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舌尖传来的湿润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渴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尖牙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露了出来,锋利尖锐,几乎能划伤他自己的舌头。他猛地回过神来,不去看那伤口,而是去看明先雪的脸。狐子七凝视明先雪,却见从来玉树修竹般的他,因为接二连三的受损,而变得虚弱,歪靠在枕边,真如玉山将倾、芙蓉泣露,即便天上地下都没有这样的好颜色。便为着这一份好颜色,狐子七咬了咬舌尖,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如同一记清醒的耳光,将他从那迷乱的边缘拉回现实。他抵挡住心底对玲珑心血的渴望,一闭眼,帮明先雪把伤口封上,说道:“公子果然不信我。”明先雪有些意外,不觉怔然。随着伤口的闭合,那诱人的异香也被完全隔绝,狐子七越发镇静下来。狐子七立即发挥狐族的特长,眼睛波光盈盈起来:“我的确是报恩而来的,我也的确倾慕公子,您却以为我和那些下三滥的妖邪一般居心不良?”说着,狐子七一副受辱又受伤的样子,似痛不欲生,掩面而泣。明先雪怔忡,难得地愣在原地,能言善辩的嘴巴也张不开了。“唉,”狐子七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是狐狸精,凡人总是对我有偏见,却没想到,连公子雪这样的人物也误解我。”明先雪眼睫微动:“是我小人之心。”狐子七笑道:“公子是真君子,不是什么小人。”说着,狐子七握了握明先雪的手,“既然这样,公子总归肯相信我的心了吗?我倾慕公子,只求与您做伴,别无他求。”明先雪好像很惊讶地看着狐子七,脸颊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别的,微微透出红色来。狐子七却站起来,把玉碗拿了出去,交给王妃。王妃得了心头血,连一句谢也来不及说,便忙不迭带着银翘去救世子。狐子七环视四周,却不见宝书的身影。原来,宝书被公子雪支开之后,仍不甘心。他一心为明先雪着想,怕明先雪受伤,便私下跑去找王爷,求王爷来阻止明先雪。却是可巧,相国寺方丈云游归来,正和王爷说话。听得宝书所言,方丈一阵讶异,忙随着王爷一同来到明先雪的院子里。方丈一脚踏入院子,就已经感受到狐子七的存在了。方丈心念微动:当年那只狐狸又回来了?他倒不会嫌弃狐子七是妖精,反而觉得狐子七灵气菁纯,身无恶业,颇有慧根,自是值得尊重的生灵。方丈跟王爷入了屋,看见了狐子七化了人形在那站着,也不做声,只当不知。狐子七见方丈来了,倒是颇为讶异。方丈却朝狐子七淡淡一笑,表示友好。看到方丈如此,狐子七便不心虚了,也朝他一笑。王爷哪里注意到方丈和狐子七彼此的眼神,只一个箭步冲向床榻旁,见明先雪憔悴苍白的脸色,忙道:“你这傻孩子,难道真的剜心取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