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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1)

如此凶器,却只是拿来嗑瓜子罢了。明先雪端坐于石凳之上,身形如松,纹丝不动,嘴唇轻轻张合,低声诵读经文。声音虽低,却如涓涓细流,汩汩流过每个孤魂的影子里,温柔而有力地涤荡着那污秽的黑气。在明先雪的诵经声中,咆哮和尖叫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低沉的呜咽。那些黑气缭绕的恶魂,如同晨雾在朝阳下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沉重的宁静。狐子七一怔,望向明先雪:“你把他们都超度了?”明先雪轻轻颔首,正想回答,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狐子七见状,忙伸手扶住他,眉头紧锁:“你怎么样?超度这么多恶鬼,极其耗费心力,你不该如此勉强自己。”“他们不是恶鬼,”明先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却掩饰不住他此刻的虚弱,“我看得分明,他们是此间枉死的怨灵,本无伤人之意,只是被邪术操控,实在可怜。”狐子七闻言,大受震撼:我的天爷,他难道真的是一个好人?超度此众多怨灵,极其损耗心神。每一怨灵皆怀深厚怨念,明先雪需以己心之力去感受他们之悲苦,化解其怨恨,此中过程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心神受损。更何况,还需施展法力破解邪术,方能释放怨灵之束缚,每施一法,都是一次较量,必须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松懈。是以,超度过后,明先雪身心俱疲,好似被风雨摧残的松柏,虽仍苍劲,却也显疲态。他这举动,虽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割肉饲鹰”,却也差不离了。狐子七扶着明先雪,心里一片复杂。他原本只是对明先雪好奇,后来带了与色相相关的喜欢,现在呢……又多了几分敬意。这是他头一回感觉到人心的复杂。然而,这也越发刺激了狐子七身为妖狐的狩猎欲。狐子七看着脸色苍白但依然挺拔的明先雪,心想:真的……好想得到他啊。邪术被破,乌云完全消散,月光变得皎洁温柔,如明先雪的衣袍。雷坤子正闭目凝神,手持黑木剑,试图维持着那邪术的运转。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自天际降临,仿佛有无形的巨手将笼罩在院落上方的黑暗撕裂。雷坤子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原本紧握在手中的黑木剑,此刻竟在剧烈颤动,仿佛要挣脱他的掌控。他心中一惊,想要加大法力稳住剑身,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黑木剑从中折断,化作两段无力的木头掉落在地。失去了黑木剑的支撑,雷坤子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而来。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难忍。他张口欲呼,却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雷坤子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看到雷坤子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王妃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急忙叫来府医为雷坤子诊治。府医匆匆赶来,把脉观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对王妃说道:“回王妃,雷坤子大师已是死脉。”王妃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雷坤子如此,明先雪这边虽然破阵了,却也并不好受。狐子七伸手搀着明先雪回室内,这倒是狐子七作为书童“伺候”以来,第一次真正触碰明先雪。他“侍奉”的日子虽然不算短了,但几乎都只是做一些伺候笔墨的工作,二人毫无接触。这也未必就明先雪防着这来历不明的狐狸精,因狐子七观察下来,即便是打小伺候明先雪的宝书,也很少入屋伺候,从不铺床叠被、伺候更衣,几乎是碰不到明先雪一片衣角的。狐子七长久以来看着明先雪总是身着宽袍大袖,从头到脚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立领高耸,将咽喉也遮掩得严丝合缝,裤子则垂至鞋面,几乎不露一点肌肤。明先雪本来肤色就冷白,如今失了血色,更似一滩将要化掉的雪。颈部微微露出,与服帖的立领相接,呈现出一种浑然一体的白,肌肤和丝绸的边界将近模糊。狐子七难免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狩猎欲,一边道:“这领子束着咽喉,怕是对呼吸不好。”一边轻轻地伸出手,指尖碰着立领上的盘扣,一触而开。挺括的领子松开,露出因为微微喘息而滑动的喉结。这还是狐子七第一次从明先雪看到了极具雄性气质的特征€€€€谁叫明先雪平日亦儒亦僧,无烟无火,只是一团洁白。如今,在洁白上多了起伏,如同茫茫一片雪地上陡然见了一座高峰。狐子七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触碰。他的指尖即将滑过那喉结,明先雪的声音突然响起:“劳烦阁下给我倒一杯水。”狐子七一怔,指尖悬停在半空,笑道:“公子是真的要喝茶,还是不许我碰你?”明先雪眉眼一弯,虚弱地笑笑,这姿态在贪色狐妖眼里显得尤为美味。明先雪笑道:“狐妖报恩的故事,难道总得落在这个上头?”“原来公子雪也知道狐妖报恩的故事啊。”狐子七笑了起来,却并未碰明先雪,而是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明先雪看着昏黄烛火下狐子七的影子,说:“我也读了不少志怪。”“我还以为公子雪只读正经书呢?”狐子七笑着回头,一双狐狸眼在烛火里熠熠生辉。“何为正经书呢?如按公道计,四书五经外都不正经,连佛经也不该看了。”明先雪伸手接狐子七递来的茶。狐子七却偏不让他接过,伸手把茶送到明先雪唇边,笑道:“那公子雪看过多少狐妖报恩的志怪小说呢?”“看过一些,时常觉得看了一本便是看了七八本,左不过是凡人滴水之恩,狐仙以身相许。”明先雪大约也没什么力气,既然狐子七要把茶递到他的嘴边,他也索性茶来张口。他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扭捏与羞涩,全是从容与淡定,宛如山巅之上的青松,毫无桃花一样的春意。因为他的姿态过于豁达,倒把旖旎的气氛熄灭了些许。狐子七时常自持美貌,十分自信,但每每在明先雪这儿挫败。他那得天独厚的美貌、与生俱来的天赋,一遇到明先雪,便如同锋利的剑刃在顽石前折断。对于狐子七而言,究竟是越挫越勇,还是挫败中透着无奈,已难以言明。他只是轻盈地放下杯子:“公子读的书够多,原来也知道套路的。”“我只是想,”明先雪道,“何必叫我们的故事落入俗套。”第11章 狐狸歌明先雪饮过热茶,顿觉暖意融融,随即和衣欲睡。狐子七见状,本欲上前替他脱鞋,但明先雪轻轻摆手,微笑着说道:“狐仙大人,您已经给予我诸多关照,这脱鞋的小事,便不劳您费心了。”说罢,他缓缓俯身,开始自行脱鞋,看得出来他现在精神不好,但动作依然优雅。随着鞋子的落地,他轻轻和衣躺下,身姿舒展自然,如泡进水里的茶叶。狐子七坐在床下,手肘撑在床边,以手支颐,凝视明先雪。明先雪撩起眼帘,说:“狐仙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狐子七笑了:“其一,我实在担不起你这一句‘狐仙’,我离成仙还远着呢。现在我就是一只来报恩的小狐狸,公子尽管喊我小七便是;其二,你现在这状况是离不开人的,我可以和你打赌一百两银子,你肯定要病一场。”“这倒不必赌。”明先雪笑笑,抚了抚光洁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倦意,“只是劳驾你坐在地上守夜,我也不忍。”“我们狐狸没有这个讲究。”狐子七眼珠一转,又道,“我不来服侍,也行,只怕是要把宝书喊起来。他既起来了,发现您生病,少不得要延医问药、请大夫找王爷,闹个人仰马翻。我看还不如容我坐在这儿陪你说说话,来得自在。”明先雪盖着薄被,与狐子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慢慢的,眼睛微微闭上。狐子七观察明先雪的睡颜,只见他的面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柔和,比平日的他更多一种沉静与安宁。狐子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古老又古怪的情绪。他把脸靠在床边,一手轻轻搭在床沿,一手取下发髻上的木簪。明先雪仍敞开着衣领,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喉咙滑动着轻柔的呼吸。狐子七便把那木簪的簪尖轻轻按到明先雪的喉咙上。明先雪仍是毫无防备地露出喉咙,那脆弱的肚皮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狐子七看着他的喉咙,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悸动。此刻的明先雪就像一只毫无防备的猫儿,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伤害他。狐子七仍是静静地按着木簪,感受着明先雪喉咙处的跳动。他看到明先雪睫毛的微微颤动,如同被风吹过的花瓣一样,那样的反应,是不由自主的。任何人喉咙被抵着锐器,即便再沉静,也不可能毫无反应。即便是明先雪。仔细想想,其实明先雪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罢了,又能有多高明呢?狐子七含笑道:“公子雪醒了。”“并非醒了,”明先雪微微睁目,但笑道,“只是没有睡着。”狐子七的木簪从明先雪喉头移开,落到明先雪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有一瞬间,狐子七莫名想用簪尖划破这张胭脂醉般的玉面。但狐子七没有这么做,他还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你是因为发热了身体不适,所以睡不着?”“我是因为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睡着。”明先雪答,“从小便是这样。”“从小?”狐子七把木簪插回自己发上,“公子雪大约不知道,你小时候有许多个晚上,都是我陪着你睡的。”明先雪一怔,大约是不信的。狐子七知道他不信,便轻轻发出吟唱€€€€那是和凡人吟唱极不一样的声音,也不似野狐对月的呼啸,更像是一种对自然的唱和,听起来像是树叶在风里摇动,又像是溪流越过山丘。明先雪浑然一震,目光透露出不可置信:“……是你?”明先雪确实记得,自己在年少时有一段日子时常在夜晚听到这样的声音,他原以为是风吹草动之声,盖因这声音在自然中太过和谐,他也没有多想。在许多个夜里,他便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睡的。“我见你那时候刚离开王府,正是孤苦,平日装得没事儿似的,夜里却辗转难眠,故常来唱谣来哄你睡觉。”狐子七悠悠道,“你还记得么?”明先雪一时怔住:他大概真的没想到,狐子七曾以那样的方式陪伴过自己。想到那时候,有这么一只狡猾而美丽的狐狸,在不知何处,用这般难以言喻的声音哄自己入眠,他心内一时毛骨悚然,又一时温馨无比,一时又是不甘不愿,一时又是甘之如饴……狐子七哪里知道他心内的情状,只是笑着趴在床边,虽是美人的肉身,却俨然有狐狸的姿态,他曲臂伏地,轻轻哼诵起明先雪记忆深处那遥远又模糊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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