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泽睨了他一眼,“凛冬将至,尚书有闲情,不妨一试。”常尚书因着之前赏夜光杯的缘故,自觉与侯爷亲近不少,“侯爷这可是异想天开了,京城四季分明,虽有寒冬,但毕竟不是极北之地,平日里冻个河都怕掉了窟窿,怎能以雪垒屋?”柳长泽勾唇,“原是京城不可为……”柳元宣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在侯爷心底是京城,在老夫心底可不见得。”常尚书看他两人打起了机锋,立马转起话题道:“说来此事,今日洛江兴修的功臣便要到京了吧?”侯爷半阖了眸,不予理睬。但柳元宣还维持着世家仪态,虽然心里堵着口气,也还是接了话,“图儿已到殿外,静候传见。”常尚书一喜,称赞道:“如此丰功伟绩,日后见着蒋侍郎,怕要喊一句尚书大人了。”柳元宣客气道:“图儿还小,怎能当此大任,还须历练历练……”话语间,承明帝便到了,头一件事便是传召洛江功臣。一声令下,众人向殿外看去。只见以蒋图打首,李云赋为辅,浩浩荡荡跟了几十号人,虽是身着整洁官服,但也能从他们眼底的鸦青与裸露出来的黝黑皮肤,看到日夜辛勤的操劳与风尘仆仆的痕迹。承明帝先是赞扬了众臣功绩,又问了战事可有影响?蒋图便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的兴修过程,期间道出了如何与倭寇斗智斗勇?如何攻克洛江水势难题?最后展望前景,谈到后续运河建造,必能造福千秋,说的是满座激昂,热血澎湃!承明帝听了心情舒畅,想起一件趣事,笑道:“朕听闻李御史在治水兴修期间,创造一种阻沙笼的新编法,其形状优美又极其坚固,编造之法也是简易上手……”“而今流传至京城,颇受推崇,所有蹴鞠、绣球、民间小饰争先效仿,李御史也算是创下奇景了。”却见李云赋面色瞬间煞白,流露出一丝悲伤,“启禀圣上,此法并未臣所创,乃……乃一小友所想……”承明帝大为惊奇,追问道:“此人是谁?”李云赋张口动了动,没出声,又道:“已于战事中失去踪迹。”沈是细细打量,只觉云赋身上多了一层说不明的沉重与痛苦,他先前想是因宋奉安横死哀伤,抑或是因萧将军之事自责愧疚,但听此言又直觉不对,似乎多了几分担忧……“可惜了。”承明帝并未多停留在这个浮光一现的才子身上,只道:“洛江水利,乃运河之中枢要地,决定着兴修之成败,而今诸位不仅未受战事影响,按时竣工,并且将今年水患之灾也一并治理,此功甚匪,朕特于三日后设宴,为诸位臣工接风洗尘,再行嘉赏!”众臣跪地,“谢主隆恩!”但同时心中也想到,蒋侍郎再行封论赏,那不便是工部尚书了吗?户部、兵部、工部是家亲,刑部历来听柳家使唤,这下六部便齐了一大半,朝堂是真的要变天了……值此良机,付尚书看了眼部下。兵部侍郎顷刻站出道:“禀圣上,西南战事已平定,适时因召归京,以候下月冬狩之行。”冬狩岂能无兵,承明帝无法驳回,只好正色颔首道:“准。”众臣皆是微垂首,而此时沈是抬眸看了眼承明帝。朝后,沈是二话不说向李云赋追去,他有太多不解要问这个人了,却突然被揪住了后领口。他愣了一下,向后看去,竟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两月了……“侯爷寻我?”柳长泽寒声道:“你很急?”沈是想了想,还是大事为重,点了点头,“确有要事。”柳长泽眼睫下压了些,整个人显得分外疏离,“同李御史叙旧?”怪事,沈是居然下意识摇头了。但摇都摇了,再承认也不是个事,沈是郁闷了,“大理寺还有一宗要案,需今日查明……”这也不是假话,事有轻重缓急,他本欲同李云赋谈完再去大理寺的。沈是咬唇,倒不知柳元宣哪只老狐狸如何盯上了他,百般在大理寺给他挖坑,见算计不得,又开始将刑部的案子也转了过来,忙的他晕头转向。沈是叹出一口气,看向柳长泽的眼神染上浓浓的怨色,贝齿也将下唇咬的发白。真叫你们柳家人害了个惨。小的骗心,老的伤神。柳长泽看的眸色欲暗,喉间生痒,吐出的声色便低了下来,“不必去。”沈是迷惑。“大理寺我自有安排,你今日去侯府。”“为何?”沈是问。柳长泽凌厉的眼神一扫。沈是乖乖噤口,去了侯府,他想侯府这么多能人异士,肯定没什么需要他的,估计不一会便放他回去了。要说侯爷也是真不会挑时机,早两月干什么去了,他便是住在侯府也行啊,偏偏今日有要事凑了上来。沈是走到宫门口,却见侯爷往另一方向走去,“侯爷不回府吗?”留给他的仍旧是一袭绛紫鹤纹的背影。沈是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