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水泊边,杜布和五花、小白在这儿呆了整整三年。 在这三年里,凭借着玉胎四层修士的修为、从金剑宗及汤皇那儿交易过来的灵食、以及“牛厄智”内所提供的充沛的灵气,杜布一边继续持续修炼,一边观察着更深层次的生命的奥秘。 对于“微菌”的观察,让杜布受益良多。 自己对于致病的机理,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甚至连以为无用的“威士敦默咒念诀”都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杜布感觉到,那“威士敦默咒念诀”,应当有其大用。 —— 当然,自己对于生命奥秘的探究以及对于“威士敦默咒念诀”的体悟,都还属于极其粗浅的层次。 哪怕自己在观察中修炼出了“一次八听”、“一次八看”和“一次八闻”等技能,神识强度比以前大有增加,但还是只能窥探各种“微菌”之万一。 而且,凭借玉胎修士的肉眼所见到的“微菌”之内的独特的“微菌壁”、“微菌膜”、“微菌质”和“微菌核”等部分,现在无法仅凭法眼作深入探究。 此外,杜布还曾猜测,或许是因为体内存在一种即使是玉胎修士的法眼也难以发现的“噬灵微菌”,一些凡人才有了灵根,并且能汲取灵气。 但要回答这个问题,同样远远超过杜布现在的能力。 自己或许需要修为晋升一个大境界,才能解决这一问题。 而就目前来讲,对于这些灵植和灵兽等的观察,需要告一段落。 自己还需要学习和观察更多的东西,并体悟天道中的奥秘。 此事需要徐徐图之。 —— “阿花、小白,准备离开了。” 杜布叫道。 在过去三年,杜布于无名水泊边布置了二阶隐息阵。 三位就在此修炼。 阿花的修炼主要是吃,包括吃灵食、吃灵气和一些二阶灵玉以帮助消化。 它还是二阶极品灵禽的情形,没有进阶的迹象。 杜布甚至让五花尝试过吃三阶灵食,以帮助五弟进阶,但并没有作用。 五花觉得,自己离二哥修为相差太远。 所以,它还想要按照在铁儿比荒原的办法,再做一次“京·奇奇”,结果同样没有作用。 至于小白,情形不一样。 它已经晋升成了一只一阶中品灵兽。 其站立时的身高,达到了两米。 杜布赠予的储物袋,已经可以使用。 它那高大的身形、油光的毛发和充满灵动的双眼,显示出其品阶的不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杜布的帮助下,作为土狗出身、并且拥有土灵根的小白,修炼了和适合灵犬的《驭土狗经》。 其智力和一般的二十岁人类青年差不多。 —— 几年来,一边修炼、学习,一边摸索和与二哥杜布、五哥五花交流、探讨,小白修正了人类修士的“驭土本经”中的错漏之处,从而真正让其切合于自身。 “小白,你能自创‘驭土狗经’,实在不凡啊!” 杜布为小白点赞。 “小白,你自创的‘驭土狗经’,恐怕会成为你们犬类的‘开山之作’啊!” 五花同样点赞。 —— “二哥、五哥,作为家的一份子,自然要好学上进。” 小白谦虚得很。 “至于我们们犬类的‘开山之作’,那肯定是愧不敢当的。” “阿花,你那创制‘驭火鸡经’的进度怎么样?” 杜布问道。 创制“驭火鸡经”,是五花过去几年的工作重点。 “二哥,这事儿还是进度挺慢的。” 五花一副苦恼的样子。 “别急,求道并非一日之功。” 小白安慰道。 —— 收拾好二阶隐息阵,肩膀上站着五花、怀里抱着凌空飞行速度太慢的小白,杜布腾空而起,离开了附近数百里荒无人烟的无名水泊边。 杜布凌空往前,张目四望。 沿途中附近地方的景象,历历在目。 一条小河里,一只年老的老虎正在潜伏,盯着在岸边喝水的鹿群。 它偷偷地靠近,然后试图发起冲锋,激起一片水花。 头鹿很是机敏,让母鹿带领着小鹿们很快跑开,自己则在守在老虎前面阻挡视线。 老虎向头鹿追击,但后者几个跳跃,消失在丛林中。 老虎留在后面气喘吁吁。 这只年老的老虎胆气尚存,脾、胃、大肠、小肠、三焦等六腑尚完好,但心跳无力,面部枯槁,血脉拥塞;肺部有些阴影,体毛缺乏光泽;肾水有淤积,头发软塌塌;肝魄暗淡,爪甲和骨筋严重老化,整个五脏和外表显示出风烛残年之象。 这只年老的老虎虽然没有如同人类一样的面部颜色,但其老化的迹象显露无疑。 因为它五脏坏死,面部和头部皮毛也有死草青、枳实黄、烟煤黑等暗淡模样。 现在它捕食不成,精气衰竭,气喘吁吁。 如果再遭受各类致病微菌等“邪气”侵袭,肯定命不久矣。 —— 杜布继续往前,双目扫视。 一头浑身血迹的老牛慌乱地在荒野里蹒跚。 其脚上、屁股上、脖子处伤痕累累,在其身后有三只成年野狼紧追不舍。 左右和前方也各有一头虎视眈眈。 无论是野猪、老虎、鹿子,还是牛、羊、狼等,这些野兽的情形都和人有类似之处,包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经络穴位等。 只是在皮毛、脚趾、行走、食性、内脏等方面有细微的差异。 那些各类致病微菌等“邪气”,同样可以侵染其躯体。 因此,可以人拟兽,也可以兽拟人。 禽兽之病患,当与人类相似。 —— 肩膀上站着五花、怀里抱着凌空飞行速度太慢的小白,杜布奔行了一个多时辰。 跨越的距离近二千里。 而这“孤悬岛”,杜布已经转过一圈。 对于杜布这样的玉胎高阶修士而言,他感觉这“孤悬岛”平平无奇。 就是那统辖“孤悬岛”上万年的金剑宗及其所在的“九合峰”,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杜布根本上都没有进入的太大欲望。 而那汤皇对自己身上的异宝虎视眈眈,让杜布对金剑宗也没得什么好感。 至于现在,自己与金剑宗更是有生死大仇。 —— 因为自己杀死了已正式荣升“掌门”的公孙梁木的岳父。 而长公主则继任了皇位,其皇号仍然是“叶龘”。 现在,这对夫妻是整个孤悬岛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如果他们要对家人复仇,那么杜布也难以防范。 当然,杜布相信这俩夫妻不会这样做。 但防范还是必要的。 所以,杜布才在三年前与方炉涧——后者不愿意改回原来的“成”姓——达成交易。 —— 杜布凌空而行。 前方有一个有四万多人口的繁华小镇。 它名叫“书洋镇”,是曾属于与凝液乔家辖下的通连县雷家的凡人世家所管辖的地方。 这个镇附近多种植甘蔗。 大街小巷中有热气腾腾的制糖作坊、叽叽喳喳的造纸作坊和劈里啪啦的笔墨作坊。 作坊里,有年老的师傅,也青壮年的主力,也有十二三岁的男女学徒。 杜布身形缩小,恢复成了身高一米九、年龄二十五风的高大青年模样。 五花则变成了一只一米高的大野鸡。 五花化身成了一只八尺多高的土狗。 杜布三位来到镇上最好一家名叫“雷家餐饮”的餐馆大堂坐下。 成家的修士及其凡人世家们,只是占领“世夫”郡城和各处县城的地盘。 当然,原来各个世家的利益,成家也还是没有动摇什么。 —— 杜布点了一壶茶,再点了一荤一素。 至于五花和小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杜布张开“一耳八听”,观察着“雷家餐饮”的形态。 掌柜面色鲜红、头发稀疏还不时打呵欠。 店小二一身机灵劲儿。 几桌食客点了不少食物,并且酸菜不少。 镇子外面,似乎仍如往常一般地喧闹。 品尝了一下茶水,杜布皱了下眉头。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是三阶修士,但味觉比以前更为敏感。 凡人的东西在修士身上显得寡淡,但感受却更为突出。 —— 所品尝的茶水太甜了,似乎糖不要钱似的。 吃了口青菜和排骨,同样也是甚少咸味,而多甜味。 而过甜可能会引起病症。 这是因为,五色、五味与五脏自相契合、不可失衡。 持续地过食甜味,可能会导致骨骼疼痛,头发脱落,并且伤害脾脏。 这也就是为什么掌柜面色鲜红、头发稀疏还不时打呵欠。 为此,就要少吃些甜味,适当吃一些酸味。 因为肺木克脾土。 这地方的人的饮食,还是有其特点。 —— 吃过凡食,聊作体验。 付账完毕,五花出门。 小白走在最前面。 虽然只是一只八尺多高的土狗,但小白仍然比其他土狗大上不少。 其他的土狗看到了,纷纷躲避。 至于五花,则陪伴在杜布的身边。 一人一鸡一狗,来到镇上最大的医馆“书洋连家医馆”。 整个屋子里有患者有三十来个,弄得屋子里熙熙攘攘。 哎哟哎哟的嚎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至于郎中,则有四人。 一个年轻郎中在外侧。 中间是两个中年郎中。 最里侧还有一个老年郎中。 —— 老年郎中鹤发童颜,腰背挺直。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实际上已八十多。 其身高一米八多,比起杜布一米九的身高稍稍矮小。 一路张开耳朵,杜布已经知道,这位老年郎中名叫【连鸟飞】。 连鸟飞正在给一位患有腰椎间盘的患者治病。 见到杜布带着五花和小白过来,尤其是小白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让人心生畏惧,连鸟飞有些不爽兼不安。 因为对方看样子像是一个来找茬的,而不是来找大夫的。 “你是谁? “你来干什么?!” 连鸟飞问道。 —— “在下叫‘杜布’。” 杜布没有使用化名。 他向前躬身施礼。 “现在我对学医感兴趣,想要找连鸟飞老郎中你学习一番观色与把脉。” 杜布说道。 说话的同时,他也拿出了一张八百两的银票以作学费。 而在前三年观察那些绿植、鸟兽、虫鱼、以及微菌等的过程中,杜布对学医开始感兴趣。 这是因为,微菌可以致使绿植、鸟兽、虫鱼患病,那么同样可以致使人类患病。 只有了解了患病的病因,然后对症下药,然后才能成为良医。 —— 而要成为良医,则不仅要懂得灵植或灵物,还要知道丹药或汤药等,从而对症下药。 但世上丹药或汤药千千万万,何是是有效,何以是无效? 对于这些,杜布并不很清楚。 当然,杜布手里有《凡修医道》和《丹道初阶》等不少关于一、二阶医道和丹药的玉简。 这都来自于方烹云父子四人。 对于这些珍贵玉简,凭借玉胎修士强大的记忆力,杜布早已烂熟于心。 但还要认真消化。 因为他虽然懂得大部分内容,但易学难精。 杜布也知道,色脉诊察要联系志意、四时、五行、六合、八风,从正常的规律和异常的变化来综合分析,观察其变化,知道其要领。 但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就好像你拿了一个食谱,却无法炒出一盘好菜一样。 因此,跟随学习才是最紧要的。 —— 连鸟飞经验最丰富。 因此,杜布找上了他。 连鸟飞将那位腰椎间盘突出的中年病患的事儿处理完。 然后,他拿起银票打量了一番。 迟疑了一会儿,连鸟飞道,“这点钱不够。 “如果你要学好,起码要三千两银子。” 杜布点了点头。 他身上还是有不少的黄金或银两的。 所以,面值三千两的银票就摆到了连鸟飞的案桌上。 【只要学费够,倾囊来相授。】 连鸟飞笑眯眯地说道。 同时,他将三千两的银票揣进了揣兜里。 —— “你知道‘色脉诀’么?” 杜布点了点头,这些东西自己可是熟记于心。 “那就好。” 连鸟飞说道。 他低头从黑檀桌子下面的抽屉下抽出一叠纸摆在桌上。 然后,他还拿出了笔墨。 “什么意思?” 杜布心里纳闷。 “将这套试卷里面的题目做完。 “达到九十分以上,可以作进行指导实际操作。” 连鸟飞站起身来,带着杜布来到了隔壁的静室。 “身上不得有夹带。” 连鸟飞提醒道。 —— 杜布坐下,察看试卷。 第一题是“色脉诀”。 第二题是“诊脉诀之三指位置”。 第三题是“脉象五维”。 第四题是“三部九候要诀”。 第五题是“四时之脉”…… 杜布坐下来,仔细翻阅,一笔一画,认真作答。 凭借强大的记忆能力,杜布运笔如飞,毫无滞涩之感。 很快地,他已经做了八十道题目。 以上每题一分。 杜布相信,自己能打到七十五分以上。 之所以不是满分,是因为对有的经验现象并不清楚。 哪怕自己已经是玉胎修士,也不是全知全能。 不知道的东西,那还是有很多。 —— 最后是两道主观题。 “怎么样采用‘色脉法’判断五脏疾病传变与人体生死?” 这是第一道主观题。 并且,它是一道问答题。 杜布运笔如飞。 五脏疾病传变,是受病气于其所生之脏,传于其所胜之脏,病气留舍于生我之脏,死于我所不胜之脏,再将时间划分为六个月或六日,即可断定生死。 当然,因此要区分心、肝、脾、肺、肾,逐一标明五脏各疾病的传化过程。 此即所谓“五脏相连病相传,至于不胜则死焉”之意。 第二道主观题是一个案例分析题。 其案例叫做“书生学医,笼中捉鸡”。 —— 【四个师兄弟跟随郎中学医,交流中涉及“武者”和“书生”学医之长短。】 【为了相互鼓气,在讲话中大师兄用了“书生学医,笼中捉鸡”这个典故,然后其他三名师弟逐一起立发言。】 【第一个师弟在讲话中引用一次,但说成是“书生捉鸡,笼中学医”,众人谔然。】 【不一会儿后,这句话又被第二个师弟引用了一次,竟说成了“书生学鸡,笼中捉医”。】 【最后一个师弟上台,提及自己的抱负,讲要将医术发扬光大,让医术造福苍生,说“有人说武者才能学好医术,我不相信,我们书生学了更多的文化知识,我觉得我们学医比武者更有优势”。】 【讲到此时,他激动地攥起拳头说道,“刚才咱们大师兄也讲过‘笼中书生,学医捉鸡’……。】 此案例结束后,涉及了两个问题。 问题一是大师兄所讲的“书生学医,笼中捉鸡”典故究竟何义? 问题二是三个师弟有无病症?如果有,最可能是哪几个经脉有问题? —— 第一个问题涉及的典故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杜布将书生所学及其与医术之相通作了分析。 第二个问题,对于杜布来讲则需要费一些心思。 杜布觉得,不能凭借一时一地之表现轻言判断,而必须结合“望”、“闻”、“问”、“切”等进行具体分析。 这仨师弟或许有病症。 当然,也可能没有。 即使是有的情况下,也当批向“俨妄”症。 它多由阳热亢盛、气血不足、痰浊蒙蔽等而致。 其中前者为“实热”,伴见大便不通。 后者为“虚病痰病”,可兼惊悸、夜寐不宁等症。 对此,杜布当然更怀疑这些疾病可能是因为微菌侵染而致。 但这对于凡人来讲太过惊世骇俗,所以杜布没有指明。 毕竟,自己过来的目的是学习,而不是装逼。 —— 半个时辰后,连鸟飞返回, 刚才他去指导静室外坐诊的三位中青年郎中。 见到连鸟飞进来,杜布毕恭毕敬,如同面见导师的学生。 对于杜布的模样,连鸟飞暗中满意。 因为强梁弟子难以伺候。 当然,连鸟飞还以为杜布没回答完。 结果杜布早已将所有题目填答完毕。 连鸟飞拿红朱笔,进行现场批改。 一首首题目检查,竟然所有题目都没有问题。 连鸟飞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如果学生比老师强,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连鸟飞内心沉吟。 —— “肯定不能给满分!” 连鸟飞心里有了念想。 然后,连鸟飞在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问上给了杜布一半多的分数。 最终,杜布得了“九十八分”。 “连老师,为什么不是满分?” 杜布觉得自己最后的回答应当没问题。 连鸟飞沉着脸说,“这三个学生肯定出不了师。 “因为他们心智应当问题不大。 “但心志问题比较突出。 “他们只想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结果说话结结巴巴的。 “做郎中应当完全以患者为中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因为救死扶伤乃是第一位的。 “所以,你的回答,我给一半多的分数,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听到这儿,杜布觉得连鸟飞这老头子倒还有些担当。 然后,杜布就开始了凡人郎中的见习生活。 —— “书洋连家医馆”,里间小诊屋。 它安静而明亮。 一个身着粗杜布衣服的中年妇女坐在靠背椅上,神情焦急,脸色憔悴。 这是因为他抱着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看起来体质良好,发育正常。 但他有些精神萎靡,精神迟钝。 而在小男孩身边,站着连鸟飞的儿子、中年郎中【连儿回】,是雷家医馆第十五代传人。 连儿回主攻儿科,对眼前的病患却是无计可施。 为此,连鸟飞过来帮助问诊。 —— 见此,这中年妇女脸色一喜。 “连老爷子,赶紧救我家【孔小辉】的命。” 中年妇女作势就要跪下去。 但连鸟飞阻止了她。 在【连儿回】的搀扶下,连鸟飞在凳子上坐下。 “此病是你看的吧?” 连鸟飞朝连儿回问道。 “用的什么疗法?” 连鸟飞的视线看着连儿回。 “禀告父亲,用的是‘止痉诸法’。” 连儿回点头应道。 —— 杜布肉眼眼看去,只见这小孩除了精神萎靡不振、有些痴呆。 此外,他就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当法力注入双目,朝小男孩上下扫视,杜布就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小男孩五脏六腑皆有不适,头脑亦有些发红的迹象。 其病非轻,而症结则在腹部。 更准确来讲,是其小肠部位有不少虫子。 它们在体内蠕动着,汲取身体精气和血气以壮大自己。 因此,小孩性命受到伤害。 那么,对于此病,凡医当如何诊断和治疗? 杜布转头看向连鸟飞。 —— 连鸟飞就着窗外的日光,先查看了一番小男孩的头皮、眼睛、鼻孔和舌苔。 然后,他又让中年妇女脱掉小男孩的衣服,抚摸其腹部。 从外观也可以看到,腹胀如鼓。 因此,小男孩是腹部出现了问题。 然后,连鸟飞又问那中年妇女小孩大小便、咳嗽和吐痰等有关情况。 询问得知,小孩生病有三个来月。 开始时,他脐周疼痛、食欲不振,然后出现了流口水、磨牙、经常肚子饿的情形,再后来则出现拉肚子、想拉却拉不出来、以及烦躁不安等情形。 大人忙于农事,开始没注意。 再到得后来,小男孩两目勾直、难以应答,出现了精神不振的情况,甚至还有抽搐。 抽搐每日有三到四次。 大人慌了,于是来到了“书洋连家医馆”。 然而,服药十天后,仍然没见效。 所以,他们不得不再次过来。 —— 从手腕处的关上穴、颈部的人迎穴开始,到外踝后的趺阳穴、足内侧的太溪穴等处,连鸟飞逐一给小男孩把脉。 但当刚刚把脉完毕,小孩突然又抽搐起来。 他两眼上视,四肢拘急,项背强直。 中年妇女急得满头大汗,差不多就要哀嚎了。 “别急,死不了。” 连鸟飞沉静地回应道。 连鸟飞的安慰,让心焦的中年妇女稍稍吁了一口气。 小男孩就这样双眼发白抽搐着。 屋内连氏父子、杜布还有孩子他妈就这样看着。 —— 一盏多茶后,抽搐缓慢停歇。 小男孩气息平稳,但精神萎靡。 “你替他查看一下全身上下,再替他把一下脉吧。” 连鸟飞朝杜布示意道。 他还起身,为杜布让开了位置。 双目注入法力,杜布对小男孩的病情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 但他来这里是要来学习医术。 所以,自己不能过度使用这一能力。 —— 杜布关闭法力,凭借肉眼从上到下仔细、从里到外打量了小男孩一番。 然后,他抚摸小男孩的身子上下。 当扪到腹部时,杜布感觉到小男孩腹部发现有肿块。 它恰好是当时法力检测时发现有虫子的地方。 这就是病由了。 然后,就是要“把脉”。 但“把脉”时,杜布遇到了一个难题。 因为“色脉诀”有言: 【脉体之象凭三指,】 【三指分名寸关尺。】 【左轻小肠胆膀胱,】 【左重心肝加肾脏。】 【右轻大肠胃三焦,】 【右重肺脾与心包。】 现在杜布是个一米九的小巨人,而小男孩只有一米三。 结果,自己只要一指就能覆盖小男孩全部的寸、关、尺的位置。 因此,杜布无法通过切脉发现各位脏腑的具体脉象。 —— “对于小孩,只能用寸位。” 见到杜布的疑惑的询问,连鸟飞伸出“小指”,指点道。 杜布伸出“小指”,放在小男孩手腕处的“关上穴”搭好。 然后,他抬头看向连鸟飞。 见后者点了点头,杜布稍稍用力。 很快地,杜布即感受到小男孩的脉搏。 他感觉其脑后似乎有些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和从容和缓的样子。 这表明,小男孩的病不在“表”,而在“里”。 为此,就需要加大力气。 果然,当稍稍用力、将脉搏部位按至肌肉以下,杜布感觉到小男孩脉沉无力。 这表明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 再屏息检查片刻,发现小男孩有脉来缓慢、不规律的间歇情形。 这进一步表明,小男孩有阴盛气结,寒痰淤血和脉道气机受阻的情形 …… —— “此脉是何种情形?其在浮脉、沉脉、迟脉、结脉、数脉、虚脉、实脉、滑脉、洪脉、细脉、弦脉等十一种脉象中的情形如何?” 连鸟飞问道。 “脉象是沉脉而不是浮脉,是迟脉和结脉,而不是数脉,是虚脉,而不是实脉……” 听到杜布这样回答,连鸟飞微微诧异。 因为这是杜布第五次把脉,就已经回答准确。 当然,他只是有些过于拘泥于书本,实际经验还不足。 但其博闻强识,肯定是一位“笼中捉鸡”的好手。 —— 但杜布还想学习到更多。 他想起了“三部九候”法。 杜布在小男孩的头手中三部分别检查了天、地、人三处穴位,包括颈部的“人迎穴”、外踝后的“趺阳穴”、足内侧的“太溪穴”。 结果发现,男孩虽然疾病较深,但命不该绝。 杜布将“三部九候”的检验结果说了一遍,然后征询连鸟飞的意见。 “‘三部九候诊法’,好久都不曾见人使用了。” 连鸟飞捋须笑道。 “当世之人,多用‘三部’诊法,或者投机取巧使用‘寸口’诊法。” —— 连鸟飞又向杜布问起,小男孩的望闻问切结果是“生症”还是“死症”? “生症”和“死症”,涉及“五实”乃至“五虚”。 就眼前的小男孩而言,小男孩虽然有目上视、身背反张、手足掣、面色发白和出汗绝少等特点,但这些症状仍然只是间歇性的。 更具体地说,小肠属于手太阳经。 小男孩手太阳经脉并未气绝,未显示真脏脉象,胃气仍存。 所以生还可能性比较大。 但如果救治不及时,则会出现“五实”乃至“五虚”的情形,由此必死。 —— 听到杜布的回答,连鸟飞点了点头。 杜布这小子诊断准确,就和行医多年的老郎中一样。 想到这里,连鸟飞不由朝【连儿回】不满地看了一眼。 “你这小子就是个庸医!” 连鸟飞心里有些不爽。 当然,这些表达不爽的话不能出口。 否则就是砸自家的招牌和伤害儿子的积极性了。 —— 沉吟中,连鸟飞提起毛笔,开始开方子。 方子包括腹黑槟榔、苦楝根皮、秋熟鹤虱、泻通芒硝等十几种成分。 开好药后,连鸟飞要中年妇女要小孩不要舔手指、生吃瓜果或水什么的。 这是因为,病从口入。 如果再喝些稀粥啥的慢补,那小男孩身体就会逐渐好转。 看到连鸟飞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中年妇女感激涕零。 —— 坐诊完毕,四位大人和小男孩离开了里间安静而明亮的小诊屋。 他们来到了坐诊堂的记账处。 坐诊堂内,患者不少。 呻吟声仍然不绝。 “连老爷子,诊金多少钱?” 记账处, 中年妇女颤声道。 “一两……”。 连鸟飞伸出一个手指头。 “啥的?!” 连鸟飞话音未落,中年妇女大声嚷嚷起来。 “连老爷子,你吃的是饭,还是盐巴?!” —— 中年妇女嫌弃对方要价太高,所以声音很大。 听到中年妇女的大嗓门,其他病患都暂时停止了哀嚎。 “一两银子是不够的。” 连鸟飞摇摇头,继续道。 “起码要二两。” 连鸟飞的手指头变为两个。 “一两就一两!” 中年妇女赶紧强笑道。 “连老爷子古道热肠,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 付完一两的诊金和药费,中年妇女带着儿子离开。 “为什么孩子脉搏会那么急,完全超过经书上所讲的一息五次的频率?” 清闲下来后,杜布提出了问题。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连鸟飞回答道。 要想学好诊断,既要看书,也要结合实际情况看无病的常人是怎么样的。 “你与我回去一趟,记住男女老少等不同凡人的情形,再与各类病患进行对比,那就会更得清楚了。” 连鸟飞慢腾腾地起身。 坐上马车,杜布来到了连鸟飞的老家“二里半村”。 —— “二里半村”四百多户人家,近二千人,是附近财雄势大、声名卓着的大村。 其原因就在于连鸟飞一家子在村里收购和加工草药,扶持桑梓。 虽然雷家已经搬迁,但雷家的余威犹在。 “老爷子,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在连鸟飞小儿子的搀扶下来到马车前。 这老女人是连鸟飞的老婆。 但从外貌上看,她似乎就像连鸟飞的妈妈。 “我收了个徒弟,带他过来学习查色和把脉。” 连鸟飞朝后面的杜布指了指。 然后,他又对小儿子说道,“你吩咐村里人挨个叫来。 “我和徒弟免费给大家看病,但不负责抓药。” —— 连鸟飞小儿子今年四十多岁,在家看家、照顾老妈和经营村里产业。 他们一大家子没分家,共有四十多人。 作为人多势众的大家族,连鸟飞家在村里一呼百应。 而且,替人免费看病,是极其受欢迎的。 很快地,其家门口就络绎不绝地排了个一个四五百人的长队。 他们都是杜布要把脉问诊的对象。 杜布关闭法力,仔细回想所学,对健康或不健康的村民一一把脉诊断。 —— “这是一个小男孩。” “这是一个小女婴。” “这是一个豆蔻少女。” “这是一个垂垂老矣、五绝脉现的老者。” “这个青壮年痔疮发作,走路一瘸一拐。” “学堂教书先生有些腰椎间盘突出。” “这个中年妇女月经不调,皮肤暗淡,人老珠黄了。” “滑脉,看其新妇模样,应当是有喜。” 一个又一个地过来,从面色、五官、九窍、寸口、头部穴位等进行“三部九候”问诊,再然后进行登记。 杜布一心一用,耐心、仔细地诊断。 —— 随着诊断数量的增加,杜布确认,正常成人脉象为常脉,其三部有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现在是夏秋之交,大部分成人的脉象在洪脉和浮脉的转化之中。 来者年龄越小,脉搏越快。 具体来说,老人脉稍弦,青壮年脉多有力,而婴儿脉急且多。 与男人比,妇女脉象弱而略快 胖人脉稍沉,瘦人脉稍浮。 劳力、饮酒、饱食后,或情绪激动时,脉多快而有力。 相反,饥饿时脉来较弱。 —— 突然,杜布感觉到了异常。 因为来者是一名少女。 其左手的“寸口沉脉”竟然显示出手太阳小肠经的脉像。 “难道有鬼?” 杜布疑惑。 于是,他切换到了这名少女的右手。 “怎么右手的寸口沉脉才是手少阴心经的脉像?!” 杜布更加疑惑。 因为心、脾、胃在左,肝、胆在右,所以这位少女的脉象有异。 进一步来推论,应当是这名少女的五脏六腑全长反了! 法力注入双目。 杜布发现,忹果然如果。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 突然,杜布闻到了一股臭味。 原来,一名九岁小男孩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端了一小盆尿过来。 尿盆发出浓烈的臭味。 难怪小男孩要捂着鼻子。 “你这是干什么?” 杜布忍住不适,问道。 这小男孩是连鸟飞的一个孙子。 “我爷爷说,这是村里某人刚刚尿的尿。 “他要你诊断一下,这名尿者年龄多大?性别如何?有何症状?” —— 听到这,杜布有些奇怪。 自己现在在学脉象。 “人不在,自己怎么把脉象?” 再说,根据尿液进行诊断,除非自己运用修士法力,否则会一无所获。 看到杜布那疑惑的样子,小男孩将一根手指头伸入尿液中,醮了一点儿。 然后,小男孩将伸入尿液中的那根手指头放到嘴里。 再然后,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哇!” 小男孩眉头皱起。 然后,他还作出呕吐的样子。 —— 看到眼前的小男孩竟然有如此模样,杜布有些犯难。 “尝还是不尝?” 杜布猜想,连鸟飞不会无事生非。 自己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 再说,眼前这位小男孩都有勇气,自己应当更没问题。 于是,杜布忍住怪味,像那小男孩一样用手指头醮了一下。 然后,他将手指头放到舌头中仔细品尝。 “有些咸。 “骚味很淡。 “性至寒。 “无毒。” 杜布区别出了具体的性状。 尿者的年龄和性别,杜布却无法回答。 苦恼中,杜布回头望去。 只见连鸟飞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