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罗县,半山村,篱笆墙围着的院子里。 杜十娘身体已完全康复。 第一天,她能自然下床行走,有如健妇。 第二天,经过猛吃猛喝了二十个鸭蛋、四个鹅蛋、五斤野猪肉、十斤青菜、十大碗糙米糊,再到三棵柳树下跑了七八趟。 然后,杜十娘身体变得饱满。 她的肌肤已经恢复了光泽。 第三天,她让阿揭不要犁田,阿开和阿揭不要去打猪菜。 因为她想要大儿子休息一下。 她想要俩女儿继续去上学。 她还想去活动一下身子。 —— 前两天吃得太多,不活动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发胖。 干活的手艺都会生疏。 其实,她的手艺确实生疏了,尤其是犁田。 秋日的耕田和春夏时节不同。 而这些活计以前都是杜牧来干。 丈夫和孩子去了县城一年左右,现在这些活计都是阿揭干。 杜十娘干得很少。 所以还得杜牧在边上指导。 —— 经过指导后,杜十娘动作很快,甚至比老牛还要快。 结果田地耕得很不规整,弄得在边上的杜牧看得牙疼。 “到时候还得返工。” 杜牧在边上咕哝。 “要返工,老娘亲自来! “耕田这玩意儿一回生两回熟嘛! “你今后只要束手管家就行,因为以前这些年辛苦你了!” 杜十娘口气大得很。 她一只手将沉重的犁提在手上,轻若无物。 在后面,牵牛的杜牧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 妈妈恢复了健康模样。 她还力气大增。 她做事风风火火。 兄弟姐妹四人高兴得很。 院子里,明月的照耀下,杜牧一家子围着聚餐。 在餐桌上,杜牧和杜十娘两口子自然坐在中央。 他们围在桌子边,看到妈妈把盖子和里面的白布打开。 里面有一笼笼满是肉馅的偌大饺子,异香扑鼻。 兄弟姐妹四人每人一笼,杜牧一笼。 杜十娘准备节食,只要了三笼。 一家人要吃八笼。 而桌子上总共有九笼。 剩下的那一笼,阿锅想要弄到自己身边。 因为四兄弟姐妹,就自己身子最弱。 哪怕弯角山羊的奶还是天天有喝,自己还是个子最矮小。 “阿锅,这是给你的弟弟‘五花’的!” —— 妈妈恢复了语言和肢体健康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了卢花的独特地位。 当听到杜十娘有如此举措,杜牧很是吃惊。 他用手去触碰杜十娘的额头,想试一试对方有没有发烧。 杜十娘对此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解释说,她之所以能恢复健康,除了丈夫和四位孩子的努力、以及贾蓑一、连清月这对修士夫妻的全力救治外,就数卢花的功劳最大了。 因为在重病中,杜十娘不止一次感觉“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只有那些重病不起的人才能有切身的和深入的体会。 杜牧和四个子女身体健康,自然没有这个资格去理解。 杜十娘说,要不是因为有了卢花的陪伴,她感觉自己会得重度抑郁病而死。 好多次,她都想拒绝吃饭,拒绝喝水,甚至拒绝一切的视听活动。 如果手脚还有活动能力,她甚至想拿一根绳子,到后山的丛林里悬树自尽了。 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卢花就会有它的嘴去啄她,用它的爪子去触碰她,用她的鸡眼去安慰她,给她以生存下去的勇气。 在过去的十多个月里,卢花就是这样从早到晚地陪伴着杜十娘。 它给自己递脸帕。 它给自己喂水或稀饭等。 它还叫自己“妈妈”。 卢花没有一天放弃过,离开过,或偷懒过。 即使暂时离开,卢花也是去吃喝拉撒。 因为卢花还是边吃边拉。 “没办法,这是本能。” —— “‘五花’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你看,它以前那漂亮的尾羽毛掉落了,翅膀边上的毛也掉了,肯定遭受过很大的痛苦。 “卢花经历了这么多的苦痛,都挺过来的。 “我作为你们的妈妈,你爸的婆娘,更应当坚强。 “现在,我正式收养‘五花’,赐名为‘杜五花’,作你们的五弟。 “我们以后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杜十娘郑重其事地说道。 她那已经变得丰满的大手,正在五花的头颈和背上轻轻地抚摸,一如以前在卧室的病床上一样。 —— 而五花此时也坐在一张带有扶手的凳子上。 扶手前面有一块板子。 板子上,摆放着刚刚杜十娘端给杜五花的一盘大肉馅饺子。 “好啦,说了这么多,今天我们开始正式认亲! “牧歌,从你开始,五花就是你的‘五儿子’!” 杜十娘对杜牧瞪了一眼。 “五花,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五儿子’了!” 杜牧对卢花道。 他神情仍然那样认真,说话仍是那样慢吞吞。 而在杜牧心里,只要婆娘高兴,只要婆娘健康,不要说叫这野芦花鸡为“五儿子”,就是叫它“五叔”、“五爹”或“五岳父”都行。 —— “咕咕!” 杜五花扬了扬脖子,对杜牧的回答表示满意和感谢。 它当然很清楚,自己还是一只鸡。 但从今天开始,自己就不仅仅是一只鸡,而且还是一只被人类认可、纳入了杜家这个人类大世家的特殊的鸡。 环顾四周,杜五花扫视过了那老牛、弯角山羊、小旺、小白还有“大油”啥的。 “从此,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了!!!” 杜五花对此很清楚。 —— 但这并非杜五花骄傲或自大,而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一个赤裸裸的事实。 那天有了不同以往的打鸣并震响了四面八方之后,杜五花离开卧室,“小旺”和“小白”俩母子自觉让开了道路。 来到院子外面,阿开和阿锅一脸的惊异。 那“大白”很乖巧地来到自己面前,既是表示恭顺,又是对自己在阿开将自己卖为童养媳后给予它的安慰表示感谢。 至于那些雁鸭子还有老牛、弯角山羊什么的,杜五花感觉自己似乎和它们已经有了很遥远的距离。 至于这距离为什么会这么遥远,杜五花不太懂。 它只是明确,自己不再是那只平均主义的鸡了。 现在,自己甚至被当成是杜家的一员,甚至有了“五花”和“五儿子”这样尊贵的称呼。 听到了杜牧的肯定,杜五花“咕咕”两声。 它本来想叫一声“爸爸”的。 但遗憾的是,杜五花还是一只鸡,还不会说人话。 —— “五花,你是我的五弟!” “我终于做姐姐啦!” 在爸爸之后,阿锅主动地承认了杜五花的地位。 她是最小的,只能做妹妹。 现在有个弟弟,自己升了一级,所以阿锅挺高兴,虽然这弟弟只是一只公鸡。 “咕咕!” 杜五花觉得这一家人都还是挺友善的。 它本来想叫一声“四姐”的。 但遗憾的是,杜五花确实是一只鸡,确实不会说人话。 —— “妈妈,你收养了五花就可以了,可为什么要让它做我的五弟呢?” 阿开提出了质疑。 “如果这样,要不要将‘大白’也收养过来? “否则,我的‘大白’不是凭空要比这野芦花鸡矮上一辈?” 阿开提出了异议。 她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杜五花翻了一下白眼,吃了一口大肉馅饺子。 “扑哧!” 餐桌边,杜五花一边吃一边拉。 但这没关系,因为杜十娘给它穿上了尿不湿。 呆会儿洗个澡就行了,反正一家人都坚持用水洗屁屁的优秀传统。 作为杜家人,五花觉得自己有将这个传统要长期坚持、一直贯彻下去的义务。 —— “在我们家,你们爸有老牛和小旺,阿布以前有松鼠、现在有了小白,阿开你有了大白,阿锅有了弯角山羊,我则有了五花。 “阿揭没有,这是因为他更喜欢花花草草。” 杜十娘一边吃饺子,一边说话。 “家里的每个禽畜都有它的贡献和作用,每个人都可以决定收养或不收养。 “我觉得五花亲近,就收养它,让你们不要随意地伤害它或惦记它的肉,那就行了。” 杜十娘原来是保护五花。 阿揭、阿布和阿锅都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很顺利地,大家都承认了五花的特殊地位。 从此之后,卢花觉得自己在杜家就是彻底完完全全的了。 甚至遇到野猫,杜五花觉得自己也不害怕。 —— 因为今天的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当然,也不能骄傲、懒惰或吃白食。 该捉虫子的时候就要捉虫子。 因为杜家就没有一个懒惰的人,更不可能有一只懒惰的禽畜。 晚宴结束时,杜牧还宣布,以后除非没办法,不得在杜五花在场的时候吃鸡肉,因为那样对五花不止是一个侮辱,更是一个伤害。 这里的潜台词是,如果杜五花不在,那杜家人还是可以吃鸡肉或鸡蛋的。 对于这种情形,杜五花明白,并且没有反对。 因为进入人类的消化系统,就是家鸡们的宿命。 —— 晚上夜深人静,杜家人纷纷休息。 此时,杜五花觉得很孤单。 因为它不知道晚上在哪儿睡觉。 以前它都是陪伴在杜十娘的卧室里,和它一起睡觉。 冬天的时候,它还能享受睡到被窝里、与杜十娘同床共枕的待遇。 现在杜牧回来了,俩夫妻身体强壮,如胶似漆,杜五花想要进去,结果那豁牙将自己给赶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