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吗?”时不可当时边夹菜边说,“这是无边的自在。” 顾凌霄问:“若有人请你去吃珍馐呢?” 时不可一笑,极通透:“那再好不过,什么样的自在都能抛掉。” 时隔多年,故人如旧。 时不可被夏元擎住了双臂,夏元想拿之前的麻绳来捆他。 “没礼貌的小孩。” “你叫人不叫名字,更没礼貌。”夏元说。 时不可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夏元:“……” 时不可趁机抢了麻绳,挣脱夏元,很得意地躲在顾凌霄身后: “还挺有意思,只要你不姓夏,我就很赏识你。” “你的赏识有什么用?” “每天早上夸你一句,说‘你真棒’!”时不可道,“怎么样,心不心动?” “太不巧了,我偏姓夏。” 能说会道的时不可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夏元察觉到他的反应:“姓夏怎么?夏家怎么惹你了?” 玄断山的居民都是从中原迁移而来,其中夏姓很罕见,只有一个人姓夏,城中的第一任统帅:夏斐。 夏斐啊,时不可的老冤家了。 时不可百年前来到玄断山,满怀欣喜去见的人。 兔崽子竟然是夏斐的后代,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时不可微眯眼睛,夏元在时不可眼中看到了,豹子一样的神采。 时不可:“你高门大户,哪是我能招惹的。” …… 大帐里,迟宁听潘云鹤讲他的战略。 窗外雪落纷纷。 迟宁有些晃神,他离开簇玉峰时也是这样的雪,很快把身后留下的那串足迹覆盖完全。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小徒弟能独当一面了,他也该去了结一些事情。 这是迟宁第一次彻底地跟顾凌霄分开,没有信笺,未交待去处。 小徒弟就不知所踪。 顾凌霄会去哪儿? 迟宁忽然有些顾忌。 他若是真死在了玄断山,像薄叶被压在重雪下。 两人岂非要相隔天涯。 “仙尊,迟仙尊?”潘云鹤发现迟宁走神了,又把一支小旗插在沙盘上,“您在听我说话吗?” 迟宁听懂了潘云鹤鏖战的方法。 “可行,但城中士兵必要折损大半,很残酷。” “残酷也要实行,这是我们的使命,”潘云鹤把代表顾凛的小旗拔掉,抬了抬下巴,面容沉毅,“万死不辞。” “如果我的方法不成功,你再死战。” “什么方法?” 迟宁:“挺简单的,放我出去一趟。” 潘云鹤几乎没有思考:“不可!” 潘云鹤很敬重同他作战的兄弟们,他们不能后退半步,他们要保护城中的家人,出生入死理所当然,潘云鹤谓之勇敢。 而迟宁能为了素未谋面的人,单枪匹马去见顾凛,潘云鹤谓之大义。 “不从城门出,这次我走密道,不会有事。” 城中挖有密道,在整座城的后方,出口被山坳遮掩着,一般用来和中原联络。 如城池失守,百姓便会从那里往南方逃脱。 迟宁往外派探子,走的也是那条路。 密道很狭窄,出口又和顾凛的地盘是背离的,没有人想过利用密道偷袭。 迟宁缓缓地把灵犀缠在手腕上:“今日是腊月十五,按习俗,城中会有冬祭宴。” 潘云鹤点头,眉心皱的很深。 “等我,回来和你们一起庆贺。” 迟宁定下了决心,无论潘云鹤怎么劝都不松口。 “我是统帅,”迟宁第一次搬出这个身份,“你该听我的。” 潘云鹤重重锤了下桌:“我和你同去!” 时不可被夏元押进来,恰巧听见这句。 时不可:“你愿意送死就送死,潘云鹤不也争着去,你不带我就行了吧?” 自从被迟宁带着来城门口,时不可全身都写着拒绝。 时不可没猜对迟宁的意思,迟宁带他来大营,是怕统帅府的守卫看不住他。 迟宁:“不带时前辈,怕你有危险。劳烦潘副统帅把他留在大营里,派人照看些。” “我能有什么危险,出了事,我保准第一个跑。” 时不可觉得迟宁烦死啦! 什么人都关心,他死不死关迟宁什么事,还要迟宁操心。 顾凌霄跟迟宁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不烦他,还说喜欢! 时不可气了个倒仰。 咚咚的擂鼓声传来。 有军官来报,说顾凛亲自带人到了城门外。 “是个好机会,趁他注意力在城门这里,我悄悄走密道。” 潘云鹤强硬地拦住帐门,要求必须和迟宁同去。 消磨了大概半刻钟,迟宁担心误了时机,勉强答应:“走罢。” 两人都换了身夜行衣,离开大营的时候天气垂垂欲暮,西边的天空泛着灰紫色 两人都举着火把,下了密道。 迟宁走在前面,潘云鹤在后。 走了快半个时辰,迟宁听见后头有挺大的动静。 一回头,看见潘云鹤蒙着脸,头上裹着黑巾,浑身只剩了一双眼睛。 “你什么时候蒙上了脸?”迟宁道,“距离和顾凛碰面还有一段时间,不必这么紧张。” “我真的紧张。”声音从布料里透出来,闷闷的。 迟宁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儿,我护着你。” 两人又走了不久,迟宁停下,抬手敲了敲头上的砖块,确定道: “就是这里了,我们休息一下,挖开石砖上去。” 迟宁提出歇息是体谅潘云鹤,高高大大的男人,进了密道之后就有些缩手缩脚。 不知道是不是怕黑。 仿佛知道迟宁在想什么,潘云鹤道:“我确实怕黑。” “吃些干粮吧。”迟宁说。 迟宁在干粮上下了药,药性不烈,就是能让潘云鹤在密道里睡上几天。 这趟太危险了,谁去迟宁都不放心。 打一开始,迟宁就没想让潘云鹤去。 潘云鹤接过干粮,却没吃:“烤饼上长了朵蘑菇。” “我瞧瞧。” 迟宁站起身,微抬起手,对准潘云鹤后颈想劈下去。 谁料潘云鹤也突然起身,迟宁没防备背靠着石壁稳住身形。 潘云鹤:“你要干什么?” 火把斜倒在地,头顶上的砖皮簌簌往下掉。 凌乱又失控,除了一圈橘色火光,四下都是溶溶的黑。 迟宁想,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第62章 想让你亲眼看顾凌霄被毁掉! “你是?” 迟宁想摘下潘云鹤蒙下半张脸的黑巾,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