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停重复:“实话实说?”宋伶俜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危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是啊,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已经想好了吗?”那表情里颇有点成竹在胸的小骄傲,仿佛在说“难道你真的会不喜欢我吗”。这种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容停本能地想否认,想反驳,但看了他片刻,却只觉又爱又恨,至于违心的否认,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好很没面子地说:“你给我等着。”宋伶俜听到这种强行挽尊的话,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乐了。他已全然忘了自己方才任人摆布的狼狈情状,揶揄道:“我们天鹤宫宫主,也要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套吗?”容停注视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竟然平静了下来:“我不跟你计较。”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回了住处。宋伶俜本以为容停既然醒来,便要带他回天鹤宫。毕竟出来玩儿是善善的主意,堂堂宫主,却是不能不负责任地抛下宫内事务不管的。不料容停却说,他本来也要过来一趟。那日孔父匆忙遁走,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他这段时间里,既要防着另一个自己捣乱,又要整顿起了异心的属下,还要遣人去追踪孔父的下落。多重忙乱之下,人手便有些不足,直到前几日,才总算有了孔父的消息。宋伶俜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容停注意到了,立刻说:“你可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宋伶俜回过神来:“我可没有这么想,你别瞎说。”容停追问道:“那你方才在想什么?”宋伶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只是在想,那一次,一直就是你吧?”他沉吟片刻,又猜道:“你在试探我?”容停不料他会直接猜到这里,身体不由僵住了,表情里也带了些许慌乱。以他现在的心境来说,自然是千不该万不该去试探宋伶俜,更不该置对方于险境之中,可他心知,以他的性格,便是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如此。他毕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可能白白放着这么大一个威胁在身边,却坐视不理。可做了是一回事,如今他面对着宋伶俜的询问,却还是会感到慌张。宋伶俜看出他表情不太好,便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只是问一下,紧张什么。”容停抿了抿唇:“你不怪我?”“怪你做什么?”“我以前……对你不好。”宋伶俜莞尔:“就算我不知道这事,我也不会认为你之前对我有很好的印象啊。”容停:“……”对哦,他一醒来,可是直接去掐人家脖子了呢。越想越觉得,比起善善,他根本没什么胜算。这回轮到宋伶俜问他:“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容停目光微动,先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别处,低声道:“如果没有他,你其实是不会喜欢我的吧?”——他真正想问的是,其实你喜欢的,就只是善善吧。因为宋伶俜,甚至没怎么和容停这个人好好相处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比得上十几年?宋伶俜却说:“没有他,难道你就会喜欢我吗?”容停一怔。宋伶俜直视着他的眼睛,话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在我眼里,不管是善善,还是容停,都是一个人。虽然善善是我一个人的善善,容停是天鹤宫的容停,可这两者并不冲突,我不也同时既是我爹一个人的儿子,又是我手下的老板?”容停蹙眉,不赞同地说:“那不一样。”“是一样的。”宋伶俜笃定地说,“你模仿善善的时候那么像,善善带我来了你要来的地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又开玩笑地说:“假如你们真是两个人,却能做到如此心有灵犀,那我的存在岂不是多余?”容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败在了他坚定的目光里,哑然道:“我说不过你。”“因为我说的是真的。”宋伶俜想了想,忽而揶揄一笑,“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和自己较劲……我就当你是太喜欢我了吧。”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反省,你可真是好样的宋伶俜,连这种臭不要脸的话也能张口就来了。容停却没跟着他一起笑,只是低头去抓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我是很喜欢你。”“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宋伶俜不服气:“哪句话?你说。”他故作生气的时候,眼睛总是比平时要亮一些,有种少见的活泼,容停被他这么看着,不禁觉得心里一动。按照他的一贯作风,他是要矜持一点的,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黏黏糊糊不知轻重;可紧跟着他转念一想,去他的成熟稳重,他之前就是因为太成熟稳重了,才会输。何况这里又没别人。他便立刻改了主意,从心所欲地倾过身,先在宋伶俜唇上吻了一吻,才低声纠正说:“容停也不是天鹤宫的容停,是你的。”宋伶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