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彩绫觉得陆璐同几天前相比,有一些自己说不上来的变化。 她的朋友很少,或者说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称得上朋友的人,一来是那张刻薄的嘴实在得理不饶人,长辈觉得她没有礼貌惹人嫌,同龄人更是经受不住她的连环呛人;二来,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独处的时候总是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消磨时间,也就无所谓寻常的社交需求。 然后,在进入高中的那一天,她见到了一个比她还要“独”的人。 明明待人处事的态度都很平和,有事找她基本有求必应,面对带有恶意的冒犯甚至保持着无聊的礼仪,但那名少女给弥彩绫的观感,冷漠、孤僻、对事物都保持着漠不关心的疏远之姿——弥彩绫是因为不愿意去迁就别人,而陆璐不一样,纯粹是周围的人或事,完全走不进她的心扉。 甚至生与死,她也表现的很无所谓。 陆璐就像一只轻盈的风筝,全靠白轻霞这根风筝线拴着。 弥彩绫曾经想过尝试能否取代白轻霞这跟线,后来当了解了陆璐的过往后,她很明智地放弃了——青梅竹马+白月光,活着是高山,死后成天堑,赢不了的。 但今天陆璐和白轻霞返校后,弥彩绫发现,之前陆璐身上的那种摇摆虚幻的感觉,似乎是变淡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陆璐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难道……难道就是因为她和白轻霞事实上同居了的缘故?哇,弥彩绫啊弥彩绫,你在想什么呀!】 弥彩绫决定直球去问当事人。 “她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说呀!” ——并没有否认某些事实呢,白轻霞小姐。 弥彩绫是白轻霞少数不会介意和陆璐走得近的人……但有时她对自己和陆璐的关系太过好奇和热情,使得白轻霞颇为苦恼。 “这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停下那些下流的妄想啦!” “所以陆璐发生变化的原因呢?我不会看错的,她原来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她就要跟你一起去,说的不好听一些,是一个‘破碎感’严重的人——但是她今天忽然‘补全’了。 总不可能是她听潮观海平地顿悟了吧?肯定有一个原因,让她心里缺失的一块‘拼图’补上了。” 白轻霞只想说,弥彩绫你这么聪明的脑瓜放在重要的地方可好?天天就琢磨着陆璐有什么变化代表着什么,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陆璐还有着一定程度的自毁倾向? 但白轻霞又能怎么说? 即使不谈那些事的保密性,说陆璐现在平均每天都至少找妖魔鬼怪们打一次跤吗?绝对会被弥彩绫认为是自己疯了。 看到白轻霞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面色,弥彩绫不禁皱眉。 “不能说吗?” 白轻霞保持了沉默,弥彩绫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她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陆璐自己的原因,白轻霞绝对不会是如此的反应。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弥彩绫说到做到,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她也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对白轻霞和陆璐旁敲侧击,似乎已经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遗忘了。 但熟知她性格的人,就会知道弥彩绫绝不会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的性子很倔,虽然有所觉察到白轻霞三缄其口的背后,一定有很深的内幕,可陆璐被她视为朋友,白轻霞爱屋及乌也算是半个,朋友被卷入了不能明言的困境里,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风叔,中午我吩咐你的事情,有查出结果了吗?】 不管怎么说,先用家里的助力试探一下,弥彩绫的想法也很明确,如果能有结果,那就继续查下去;如果线索中断,那就说明连以家族的实力也不能碰,就不能把自家拖下水,得另想办法。 【小姐,查到了一些,但是经过我多方的比对,都是被篡改过的——我的建议是赶快收手,这事透露着诡异。】 【怎么说?】 【我是从医院、公安、地质研究院等多方渠道取得的信息,全都有被更改过的痕迹,有能力有权限对多系统数据库进行更改的,怎么会做的这么粗糙?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有学生偷懒找优等生的作业抄,自主聪明地把解题过程删删改改,过程和思路出现了矛盾,有经验的老师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工作量太大、覆盖面太广而时限又卡的紧,没办法磨细工夫。 小姐,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风叔你的意思是——和我小时候遭遇的那桩事,类似?】 弥彩绫看着手机屏幕,过了好半晌,才收到了那位被她称为风叔的人的回讯。 【不好说,事件性质完全不一样,但后续的管制处理手法,有些接近,那种公家的人淡淡的形式主义风格,藏也藏不住。】 “阿绫!我和小璐先走啦” 弥彩绫按住了电源键让手机息屏,不动声色地朝着陆璐和白轻霞点头示意——她不相信白轻霞在白天试探过后就会对自己放松警惕,跟踪她们回家的路线应当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的。 本来已经打招呼告别了,但不知怎的,弥彩绫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白轻霞一句: “你们今天还去医院吗?也算朋友一场,不看望伯父实在说不过去。” 不知道弥彩绫为什么会主动提出看望自家老爹,但这种话题直接拒绝的话,白轻霞估摸着以弥彩绫的性子,以后就做不成朋友了,只得答道“那一起去吧。” 【我今天和朋友一起走,晚点回家,你们不用等我了。】 弥彩绫同自家的司机发了条信息。 【淦哦,被麻烦的女人缠上了,老墨今天我可能要晚点到你那里了……】 【没事,课程时间固定,早到早回,晚来我也整理出了能凑合过夜的客厅,不打紧。】 墨道凉的回复就让白轻霞两眼一黑。 ………… 弥彩绫经过几次旁敲侧击,最终确定,白轻霞的父亲对于自己受伤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些许逻辑的漏洞,失去记忆的空档时间对比风叔整理给自己的资料,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 现在弥彩绫几乎可以肯定,让白轻霞含糊其辞不能明说的原因,与篡改数据库里关键信息的黑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绫,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下平民的馆子吧。” “……我母亲给配备了专属司机,是因为以前遭到过绑架这种事,其实我们家日常的开张用度是很正常的水平,消费可比社交平台上那些‘名媛’低多了。” 换成其他人说这种话,弥彩绫早就回呛过去了,不过她知道白轻霞没有恶意,故此解释道。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你小时候伤害你的犯人,最后被抓到了判了几年啊?” 听到绑架犯的时候,白轻霞先是一惊,然后回过神来——现在自己完全不用害怕这种危险分子啊!别说陆璐能一打十一打百,就算是自己,也已经是候补超能力者了!尽管目前连个勺子柄都拧不弯…… “以后阿绫遇到这种事情,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小霞……这时候不应该说以后别遇到这种糟心事吗?” 陆璐赶紧出来打圆场,但弥彩绫完全不觉得冒犯的样子,相反若有所思地盯着白轻霞看——陆璐瞬间明白,白轻霞这种河豚一样的膨胀样子,还是让弥彩绫起了疑心。 “没判哦。” “嗯!?怎么会没判,这犯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绑架儿童是很深重的罪行,绝对不可能不作惩罚,那也就是说——这个犯人从一开始就没被抓到。 “后来我们家也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途径,去追查当年的犯人,毕竟他能在我小时候绑架到我,说明这个人对我家了解甚深,放任这么一个对我家抱有敌意的罪犯在外游荡,谁都会不放心的。 只是,无论怎么查,都没有收获,就像是那个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这不是上一辈年轻时,百废俱兴的时代,弥彩绫的童年距今也不过十年,那时候已经公共基建、信息共享、监控联动都已经搞起来了,犯人能够处理掉所有痕迹,按理说是不可能的。 陆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绫,你还能记起犯人的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征或者行为吗?” “……” 弥彩绫看向陆璐,眼神复杂——一般人不会如此提问的,陆璐仿佛确定自己最多只能记忆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细碎证据。 “完全记不得,就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入梦时被抓,解救到的时候才梦醒,当了一回糊涂肉票。” 白轻霞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但看着弥彩绫和陆璐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她不清楚这两人眼神里传递着什么信息,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好了好了,先想想今天去哪里吃,抓贼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