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慕清犹豫片刻,说。 “说。” “半夏,是慕清母亲的姐妹吗?”慕清知道这个问题会戳痛赫连尊,但她还是问了。 “半夏”赫连尊眼里涌现一种悲伤,不过很快掩饰下去,却被慕清捕捉到了,接着,他说:“半夏,是你母亲的妹妹,我一直把你母亲当做是她,后来才知道,半夏是半夏,尘落是尘落。” “陛下可知道寂圆。”慕清抬眸,冷冷的问,她本不想去管,她也没能力去管,可是,今天的谈话突然让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和白素兰的谈话,她的眼睛转冷,白素兰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若是,他激动,那寂圆舅舅的死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还是他害死了父亲。 赫连尊的手握紧,他神色未变,由于那手藏在袖子下,慕清看不见,她只是仔细观察着赫连尊的神情,她打量着,这赫连尊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连片刻的僵硬也没有。 “我知道,是南冥的一个和尚,你母亲的弟弟,你该叫舅舅的。”赫连尊说得平淡,好像那个人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般。 “陛下只是认识寂圆?”慕清抓紧手中的筷子,好像这样能给她力量一样,她紧紧的盯着赫连尊的眼睛,她想从那里看出来不一样。 “只是认识。”只见赫连尊神色完全未变,若不是慕清早早从白素兰那里听说了那件事,慕清就相信了。 她没想到,这天下真有人的心思能够如此深沉,说着谎话完全面不改色,真是厉害。 慕清心中冷笑,他不愿意承认,是心虚了吧。 “慕清还想,既然陛下认识我母亲,应当也认识寂圆舅舅的。”慕清淡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 “半夏,应当是慕清的姨母了吧?”慕清问,她表面轻松,似乎只是想要知道半夏的消息。 “是。蓝儿算起来,是你的表兄了。”赫连尊说。 “那慕清真是不胜荣幸。”慕清干笑两声。 “你跟她长得很像,非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朕一眼就能看穿,你不是她,因为,是朕,亲手杀了她,我还记得,她在我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慢慢没了气息。”赫连尊眼里全是泪花,他一定是后悔当年做的事,可是,后悔有什么用,都已经发生了,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他若是真的爱半夏,余生,他只有在漫漫悔恨与孤寂中度过,这是对他的惩罚。 杀死半夏的惩罚。 慕清什么也没有说,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半夏,尘落,慕侧柏,寂圆对她来说,是心知的亲人,却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她想了解她们,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去了解。 赫连易蓝站在殿外,双手背在身后,感觉到慕清的靠近,说:“你,照朕说的做了吗?” 慕清看着赫连易蓝的背影,心中想着,这就是自己自己的表兄吗?算起来,他应该是这天下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没有。”站在赫连易蓝身后,她低着头,就那样站着。 “算了。”赫连易蓝叹口气,说:“来人,将郡主送回驿馆。” “诺。”宫人应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前方带起路来。 慕清跟着宫人,路过门口,她回头看向殿中的六旬老人,那诺大的宫殿里,宽大的座椅上,只有他孤独一人,慕清摇了摇头,便走了。 他很清醒,或许是他太过清醒了,才如此痛苦,可是,这一切都与慕清无关,她的同情心少得可怜。 慕清想了一路,她想知道北临太上皇为何杀死半夏?也许,等到她离开北临,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吧。 回到驿馆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一轮弯月倒挂在天的边际,盛夏灼热的风吹过驿馆门前的一片竹林,竹叶摩挲着沙沙作响,树影摇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散发着太阳留下的灼热气息。 下了马车,慕清透过脚底的绣鞋都能感觉一种热度,她摸了摸脸上的一层薄汗,自顾自走在前方,往安默公主的临时住所前去。 “公主在做什么?”慕清问这一路上奉命伺候安默公主的贴身丫头-婉儿。 “公主已经睡下了,郡主明天过来吧。”婉儿屈膝行礼,恭敬回道。 “哦?公主今日为何这般早睡?”慕清问道,太阳才下西山,怎么公主就睡了呢? “这个”婉儿支吾着,眼神不敢看向慕清。 慕清觉得不对劲,她说:“婉儿,本郡主也不为难你,公主是否出去了?” 婉儿低着头,嗫嚅着说:“郡主,公主不让说。” “说吧,我又不能拿公主怎样。”慕清淡声说,眼神渐渐转冷,这婉儿看似毫无心计,可是,行为上却不是这样,公主外出是必定吩咐过不让她将自己不再驿馆的消息透露出去,她这般模样,倒像是一个做贼心虚的模样,让人无端生疑。 慕清知道,在宫中生存下来的女人定是不简单的。 “奴婢不知晓,请群主放过奴婢。”婉儿颤抖着跪下。 慕清好笑,无论这是否是她的计谋,慕清都不打算细究,淡淡说:“恩,不知晓就算了,公主回来了派人告知本郡主就好。” 婉儿愣了愣,垂着头,应诺一声。 回行的路上,叶惜文说:“郡主,婉儿有点奇怪。” 慕清偏头,说:“恩?” “以婉儿的资历,刚才这种情况,她是能瞒过的,怎的这般轻易就承认了?”叶惜文说,伸手为慕清挥开挡在身前垂落下来的柳枝。 “你说呢?”慕清问道,并不回答叶惜文,慕清有意考考她,她一直在看兵法,这对叶惜文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在宫廷中生存下去。 “嗯-嗯-”叶惜文思考着,说:“莫非婉儿有意让别人知道公主不在?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北临,公主是她唯一的主子。” “你想想,公主不在,她去做什么了?”慕清说。 “奴婢不知。” “今天,我来探访公主,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决定好的?” “郡主早上说过要来看公主的。”叶惜文说,恍然大悟,压低声音,惊讶说:“郡主,有人监视您?” 慕清扯了扯嘴角,说:“恩。” 叶惜文气愤不已,意识到慕清随时随地都被人监视着,说的话全部被人知晓,大声说:“混账,偷听墙角的小人,看姑奶奶抓住你了不将你千刀万剐。” 慕清好笑,说:“你抓不到他的,你不会武功。” “难道他长了顺风耳吗,怎么什么都能听到,今天清晨,室内只有郡主与奴婢。”叶惜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自己的情绪。 “都能听到。”慕清说。 “那,他为甚要监视郡主啊,郡主早就知道了吗?”叶惜文伤心,疼惜的眼神看向慕清。 “恩,知道了。”慕清继续向前走着。不仅是她,皇城中许多人都被监视着,其中包括不懂武功的文臣,深宫中位高权重的妃子,可利用好掌控的女人们,那些武功高强之人,早早便能察觉到监视,他们不会愚蠢的派人监视那些人。 慕清也想习武,可是,女子没有阳气,便断了这条路,故而,比起富贵,她更喜欢贫穷,做一个平头百姓就好。 “那,郡主。”叶惜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们继续说公主的事,我想听你分析。”慕清说。 “公主?难道那个监视郡主的人是公主派出来的,她知晓了郡主今天要来找她,故意让婉儿露出破绽,引郡主追问,然后,顺利将郡主带去见公主,再然后,就是公主想要让郡主看到的一些事?”叶惜文分析道,现在她的脑子是乱的。 “不是公主,那个人从我小时候就监视我了。”慕清淡淡提醒道。 “郡主知道是谁一直在监视你吗?”叶惜文问道。 “肉食者。”慕清回道,她也是猜测。 “肉食者?”叶惜文吃惊,慕清是说皇帝?皇帝为何要监视郡主?他知晓了郡主身后的大人们吗? “郡主,我们现在说的话能被听见吗?”叶惜文问道。 “能。” “为何郡主还要说得如此透彻,不怕那人已经知晓郡主察觉到他了吗?”叶惜文问道,既然郡主不怕,她也不怕,大胆的问了出来。 “无妨,继续。”慕清提醒叶惜文说刚才的话题。 “那婉儿是他的人,这都是他的设计,想让你去见见公主的秘密?”叶惜文猜测,她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了。 “惜文,很辛苦吧。”慕清幽幽说,感叹一声,接着说:“我真的很累,也不想再去猜测,就这样吧。我也不知道真实的是怎样。随他吧。” “郡主。”叶惜文心疼,郡主从小就面临着这些问题。 “郡主不想看看他让你看什么东西?”叶惜文问慕清。 “不想。”慕清回答,这些很快就与她无关了。慕清偏过头,说:“其实,不知道太多也许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