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壮费劲得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周遭的声音渐渐变得明晰。 有人受惊尖叫。 有人大声呵斥,疏散人群。 有人将他抱起,捧着他的脸,问他有没有事。 李德壮慢吞吞得转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孩子。 再慢慢转头看向眼前的人。他急得眼睛都红了,捧着他的脸,很小心,却又很急切。 穆简抱着李德壮。 “太医呢!太医!快叫太医——” 后面的话,因胸口感觉到的鲜明刺痛而尽数吞咽回去。 穆简低头。 一柄闪着寒光的小刀插在自己心口。 他笑了一下,“李侍卫要我性命?” 李德壮漠然,“你做的,是不是?” 穆简静了静,微微低头。 他靠近一分,李德壮的刀就退一分。 他看在眼里,心里欢喜。 甜蜜而又缱绻得贴上他的额头。 “是我。” “噗……” 利刃破开皮囊,没入血肉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无比清晰。 穆简看着李德壮。李德壮也看着穆简。 片刻后,李德壮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是良将,你不该杀他。” 穆简没有说话,沉默得看着他。 李德壮一字一顿,话音里藏着杀意。 “让你的人,停手!”第78章 不是要杀了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穆简的脸上没有笑意,很认真得告诉他,“来不及了。那种毒无解。” 李德壮难以置信得看着他,握着刀的手越收越紧,牙齿都磨的咔咔作响。声音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的!这是京城!你不怕吗?” “我既然出手了,必然能全身而退。”穆简盯着李德壮,“李侍卫,是在为我担心吗?” “穆简!我不是在跟你玩笑!” 李德壮恨恨得瞪着他,双目猩红。眼底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明明是在哭,眼里的不甘,倔强,却让人难以忽视。 穆简慢慢伸手,拂过他额头伤口处流出来的血。 他在想,他的李侍卫这样弱小,却看起来这样这样的倔强,不服气。 让人想要玷污,想要撕碎。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不适时的想法,眷恋得抚摸着他的脸。 “哭什么呢?不是因为你,和你没关系。他挡了我的路,他得死。” 他低头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不顾插在胸膛的尖刀,将他抱在怀里。 垂着眼眸,声音落寞。 “我不杀他,死的就该是我了……李侍卫,如果今天躺在楼上的是我,你会哭吗?” 李德壮咬牙切齿,“你利用我!利用我!” 利用他,引出刘勇。 利用他放松刘勇的戒备。 穆简无畏一笑,“那你要杀了我吗?” “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德壮恨不得将整把刀都没入他的心脏!让他死!死! 可他的手颤啊颤的。 大概是从楼上滚下来,受的伤太重,他始终没有办法,用下力。 穆简带进来的兵冲上了楼,楼上一片兵刃相接的声音。 穆简就在这个声音里面问他,“不是要杀了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李德壮瞪着他。 穆简像是觉不出疼似的。 “这种程度,我会被医好的。” 他顿了顿,又道:“李侍卫心软了。” 他笑,笃定道:“你喜欢我。” 李德壮咬牙,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手上猛地用力。 穆简却看准了时机,抽身而退。 刀刃未能再进一分,反而从穆简的胸口生生拔出。 溅出的血液落在了李德壮的脸上。 穆简神色淡然的将胸口的伤口捂住,看着李德壮片刻,自嘲得笑了笑,“李侍卫真是狠心。” 李德壮瞪着他,心绪难平,胸口剧烈的起伏。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吃了! 半晌,楼上安静了。 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失了。 有人从楼上跑下来,脚步极快。拱手道:“殿下!是夷族。” 夷族? 李德壮怒极反笑。 怒火冲上心头,他觉得头晕目眩,隐隐有些撑不住。 厚颜无耻! 他声音低低,“这就是你的脱身之法?栽赃陷害?穆简!你可真够卑劣的!” 穆简张了张嘴,又说了什么。 李德壮没有听见。 所有的声音再一次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 再醒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经过核查,给刘勇下药的确实是潜入京城的夷族人。事发前,九皇子穆简察觉事有蹊跷,带人前往。可惜慢了一步,没能救下大将军。 混战中,所有潜入京城的夷族人被斩杀。 穆简立功,皇上嘉奖,在百姓当中声名更是呈现鼎盛之势。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用了李德壮醒过来以后所有的力气。 一丝鲜血从穆简的嘴角缓缓流下,给那张俊秀的脸增添的一分妖邪之感。 穆简缓缓抬眸,望着李德壮笑了笑。 “打,只要李侍卫能消气,便只管动手。” 李德壮气得发颤。 “你联合外族,杀害我朝将领。穆简!你做事有没有底线!” “没有。”穆简笑了,“我就是冷宫里的一条狗。曾经为了一口吃食,能给人下跪,能向别人摇尾乞怜,我有什么底线? 李侍卫,夺嫡本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我与他派别不同,我今日不和他动手,来日他要的就是我的性命。我这条命还要留着和李侍卫厮守终身,旁人想拿去,我可不同意。” 李德壮:“你疯了!” 穆简啧了声,耐着性子哄他。 “别闹了,太医说了,你头部受伤,不能乱动,情绪也不能太激动。” 李德壮怒吼,“你滚!滚!” 穆简才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直接压进了床里。任他怎么挣扎,怎么乱动,他就是不松手。甚至还有时间将他的双手绑了。 李德壮挣扎无望,腿还被人牢牢攥着。就像是一条贴在身上的毒蛇,交缠着,盘绕着。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放开我!穆简!” “不放。”穆简压低了身子,贴在他的耳侧,“你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我瞧着都还心疼呢。你老实点,好不好?” “穆简!你最好有本事一辈子绑着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穆简眸色凉了凉,声音都连带着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