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正在操练,刀刃发寒,杀声震天。 两道旨意并一封婚帖送到了正在阅兵的国君手上。 一道旨意批淮瑾德行有亏,明后在皇室宗祠烧休书与之断绝关系。 另一道旨意则是昭告天下的婚书,淮启会在大婚之日继位称帝,立明飞卿为后。 两道圣旨都盖了玉玺,仿的还是明飞卿的字迹。 片刻后,众将士的操练声不约而同地微弱下去。 校阅台上的国君撕碎了婚帖,周身溢出冲天的杀气,把十万见过血的士兵吓到不敢出声。第64章 没有人能威胁你 北游动乱,是个兼并的大好时机,淮瑾耐着性子没有发兵,是为了等西溱打好配合。 他和飞卿约定,倘若时机成熟,就以一道宣战书作为暗号。 三年之期不日将至,等来的却不是宣战书,而是一张休书!? 淮子玉脑袋嗡鸣,纵然第一眼就看出圣旨上的字迹不是明飞卿亲笔,他心头还是猛烈地跳了一下,生怕飞卿三年之后真不要自己了。 他撕了婚帖,合上情报,知道西溱一定出事了。 皇城被封锁了消息,所以他的探子只能探得这两道旨意和公开的婚帖。 事态应当很严重,否则飞卿不会兵行险招——所谓休夫和大婚,都只是把事情闹到南国皆知的手段而已。 只要事情传进南国,就一定能传到淮瑾耳中,就算旨意没有到达,专门送进南宫的婚帖又是另外一层保险。 这是飞卿在向他求救。 淮子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明飞卿身边,却身在南国边境,相隔千里之外。 他强行镇定下来,调取虎符,召来营中大将,下令道: “西溱皇城内乱,正是最好的作战时机,传令下去,点兵二十万,今夜突袭西溱边境!” 军令来得突然,南军大将一愣,立刻命人吹起集结的号角。 溱军哨兵发觉南国军营异动,立刻汇报至主帅营帐。 宋百也收到了那两道旨意。 旁人或许觉得明飞卿休掉先帝的举动荒唐大胆,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先帝在时,明后就看他不顺眼。 但宋百这群熟悉明飞卿之人,一下就能看出不对。 若明后真对淮瑾无情无义,何必替他苦守三年?又何必在三年前就秘密告知宋百,淮瑾身陷南国,有朝一日边境动兵,宋百及二十万将士必须无条件配合南国国君? 宋百沉吟:“皇城一定出事了。” 他转身回营帐,于暗格之中取出一枚玺印。 国玺只有一个,但玉玺可以有很多枚。 这枚玺印刻的是 “调令三军”,是从合阳殿书桌上直接取下的一枚玉玺。 它跳脱于国玺虎符之外,是明飞卿三年前就给淮子玉备下的 “钥匙”。 西溱各个城池将无条件为持玉玺之将领放行,必要时候,各城守城军将直接随持印大将进京勤王救驾。 南边边境二十万将士可以不听皇城调遣,只听命于帝后二人的圣谕。 这三年,该有的调度与安排都已做到尽善尽美,只等着君上带着南国军队踏过边境线了。 随军三年的天白激动不已:“元帅!看来就在今晚!!” 宋百握紧玺印,走出营帐,调令三军。 边境线夜风呼啸,寒冷肃杀,两方军马的火光星星点点,铺如漫天烟花的火点。 很快,大面积的火光默契地汇成一条银河,环绕包围西溱边境,壮美非常。 · 明日便是淮启的登基之日。 婚服一早送到了新梧宫。 绞金线的正红华服配以繁复奢华的头饰摆在明飞卿眼前。 来送衣服的嬷嬷是淮启从边境带回来的,大抵是没见过宫里这些好东西,对着簪子上的一颗明珠夸得天花乱坠:“这等珠子,我可真是第一次瞧见。” 她双眼放着精光,恨不得把这明珠吞吃入腹。 细春在一旁看不下去,上前隔开嬷嬷,和和气气地下逐客令:“殿下这边有我伺候着,嬷嬷把东西送到就行了,不送。” 嬷嬷打量了细春一眼,见一个小宫女都穿着上等的绫罗绸缎,头上还带着漂亮的珠花。 细春直视着她,伸出一只手掌朝门外指道:“嬷嬷,请。” 嬷嬷佯装要走,忽然一个转身,像猴子一样伸出手抓住了细春的头发,硬生生抢走她头上那朵珠花。 细春吓了一跳,捂着被扯乱的发髻惊道:“你做什么?!!” 嬷嬷斜眼看细春一眼:“小小一个宫女,戴这么招摇的珠花是想抢主子的风头?” 说罢,她自己把珠花戴到了头上,她不敢拿皇后的明珠,却敢抢宫女的东西。 一张老脸配上俏丽的珠花,显得不伦不类。 细春委屈愤怒,胸膛剧烈起伏,明飞卿按住细春的手,对那嬷嬷道:“你出去吧。” 这嬷嬷仗着曾经是淮启的奶娘,无法无天地插手宫里的事,俨然是这后宫的半个主人似的。 她对明飞卿倒还有点敬畏,敷衍地行了一礼,头顶珠花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出了正殿。 明飞卿对细春道:“淮启身边这群人都是未被驯化的野蛮之人。你跟他们计较,自己会更吃亏。” 细春点点头,哽咽道:“奴婢知道。” 明飞卿看了看桌上那枚成亲时束发的发冠,上手用力摘了上面的明珠,放进细春手里:“我给你个更好的。” 细春一怔,哪敢收这么贵重的宝物,连忙要还,明飞卿将她的手掌卷起,包裹住了明珠: “眼下时局动荡,若有朝一日宫里大乱,这颗明珠能换钱保命。” 细春眼眶一热:“君后” 明飞卿柔声道:“别哭,有我在,事情应当不会演变得太糟。” 他摸了摸婚服,苦中作乐,“无非就是再成一次婚罢了,我是个男子,不在乎这些。” 细春不敢惹他难过,深吸一口气收住了眼泪,将明珠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那奴婢伺候您试试这身衣服?” 明飞卿摇摇头,说:“你帮我去一趟景华宫吧。” 细春道:“照例说一切都好?” 明飞卿轻轻点头:“去吧。” 细春只好去报喜不报忧。 走出正殿时,正好瞧见那嬷嬷要出新梧宫宫门,天青站在宫门口,吊儿郎当地状似在看门。 忽然他偷摸伸出一脚,正绊得那嬷嬷脸着地摔了一跤。 那嬷嬷扶着屁股被人扶起,丑态百出,天青也上前搭了一手,好心道:“您可千万看着点路呀!新梧宫的门槛太高了,您得仔细地迈!” 一边说,一边朝细春递了个得逞的小眼神。 细春知他在为自己出气,心头阴霾全扫,破涕为笑。 天青蹦跶进内殿,把婚服搬离了明飞卿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明飞卿看他把婚服放进最角落的位置,淡笑。 天青是同他一块儿长大的,许多事情明飞卿不需要明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明后看起来心情不错。” 淮启的声音随着他本人一起踏入正殿。 明飞卿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正准备起身,淮启疾走两步按住了他:“身体不好,就不要行礼了。” 明飞卿:“” 他起身不是为了行礼,而是不想坐着显得比淮启矮上一截。 他推开淮启的手,站起身与他平视:“又有何事啊?” 这几日,他不得不配合淮启做出些安抚前朝臣子的举动。 淮启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拿出一道已经加盖国玺虎符的圣旨:“我有意将北边三十万戍边军队调回国都,那主帅闻安却公然抗旨,说圣旨上未盖附属之印,闻氏兄弟对你唯命是从,闻安说的是哪一枚附属之印,你一定知道。” 附属之印既是刻有 “调令三军” 的玉玺。 一枚在边境宋百手中,一枚放在明飞卿身边。 按理说,虎符加国玺是可以勒令闻安撤兵回京的,无需加盖这枚附属之印。 闻安抗旨,应当是察觉到不对。 或是圣旨上的字迹被他看出异样,或是这道撤兵的圣旨来得毫无合理之处——他才刚到北边边境二十天。 要附属之印,是因为这枚印不如虎符国玺抢眼,唯有明飞卿的心腹才知此印。 只要盖上此印,便可笃定旨意是明飞卿所拟或是经过他同意的。 明飞卿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闻安是个机智敏锐的。 眼下皇城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闻安能凭一道旨意有这样的判断,实属难得。 他面上不动声色,对淮启道:“那玉玺早就丢了。” “明后久病,想是记不清事了,本王来提醒你。” 淮启说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天青。 一把弯刀立刻架在了天青脖子上,天青不敢再动。 明飞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淮启重新问:“想起来了吗?” 明飞卿攥紧衣袖,反问:“你为什么要撤兵回国都?总得给我个理由。” 淮启:“我承诺北游温敦王室,待他的军队助我称帝之后,割让北边六城作为谢礼。” 明飞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咬牙道:“你说什么?!你把六个城池作为谢礼?!淮启,你疯了吗?!” “明后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淮启嗤笑道,“两国交易,本来就是有舍有得,北六城并不富庶,割让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况且” 他话未说完,明飞卿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他双眼通红,愤恨质问:“当年的荼州城也是被你这样割舍的,是吗?!” 当年,大皇子二皇子扣压淮瑾求援的奏折,淮启则知情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