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怿川手一顿，因为许久没有跟眼前的人说话而有些怔然，“你……醒了。” 林星程这掀开被子，假装虚弱而诧异道：“怎么是你……” “祁越让我过来的，说是你昏迷了。”他说着看了一眼听诊器，“我正想给你检查一下。” “我没事，可能是刚醒来有点虚。” “不是的，是因为那个病。”蓝怿川垂了下眼睑，接着道，“对不起，星程。” “哦。那你自己的病……” 蓝怿川很快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针对药物研究出来了，有效率接近80％，但你知道，始终不是100……” 他说着，起身去接了杯水，递到林星程面前，“不起效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但是不会很严重。如果你还相信我……” 林星程接过药和水，没有吃，反而是先问：“我听说这种病最早是军部的人先感染上的。你研制出了药物，那是不是也知道了起源和病因？” “我求祁越帮忙调取了一些记录。这种病的来源，应该是废星上的异兽。但我没有异兽的样本，只能是猜测。” 林星程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军部的人去异星对抗异兽，不小心把这种病毒带回来了。那回来以后是怎么染上的呢？这么多士兵都曾跟异兽遭遇过，可见这种病毒并不轻易感染。” “染病的人都有共同点，那段时间曾被遴选去做了一些检查，脑部的。所以我猜测，军部应该是有什么实验项目，然后消杀不到位，所以感染了……” 脑部检查，实验项目。听到这几个字，林星程一下就想到了那个ai与人类意识融合的项目。 原来还是因为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吗。 不过好在蓝怿川总算研制出了药物，在异兽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好歹减少了人类的一种危机。 林星程把药吃了，然后放下水杯，“谢谢。” 蓝怿川：“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然而林星程并不打算跟他墨迹。他从床上坐起来，整整衣服，“我先走了。” 蓝怿川没想到对方吃完药就走，愣了一下，不舍道：“这么快？” 林星程不回答，拿着那瓶白色的药问：“我要吃多久？” “每天两次，如果见效，一周左右就可以了。” 林星程点点头，然后摆了下手，“走了。” 蓝怿川看着他的背景，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有什么资格去挽留呢。 林星程刚出门就碰上正要回屋看情况的祁越。祁越愣了一下，“你醒了？” 林星程点点头，“我没事了。蓝怿川给我吃了药。” “那就好。”祁越微微松了口气。 “我想回去了。” 祁越点点头，正想说那一起出去，结果通讯器响了，来电提示“白薇”。他于是看向赵渝，说：“你送他出去吧。” “是。” 林星程走后，祁越给白薇回了个电话。对方没什么事，问了点婚宴筹备的问题，说了几句就挂了。 祁越回到屋里，正对上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蓝怿川。 蓝怿川看了他一眼，说：“预祝你婚姻幸福。” 祁越莫名想揍他。 情敌当久了，果然互相怎么样都是看不顺眼的。 …… 蓝怿川走后，祁越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很快又有一则消息发过来，居然是连隽约他见面。 他猜想是跟林星程有关的什么事，答应了。 连隽来到了军官的宿舍区。宿舍区一楼有个小会客厅，他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玩积木。 连隽想了想，凑过去问那孩子在玩什么，然后趁他不注意，将通讯器塞到了那一堆积木里。 如穆忱所说，他现在要做的事，是把林星程率军后撤的真相揭开。 当初跟林星程接触的时候，他因为好奇，曾经问过对方好几次这个问题。 林星程一开始不肯说，但最后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有一次喝多了上头，还搬出“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这样的话，林星程才肯告诉他，说完了以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会给军部带来麻烦。 他理解林星程的苦心，所以一直替他保守秘密。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林星程的命要紧。 祁越很快就到了，见到在玩积木的孩子，叫了他一声，“小彤？” “祁叔叔。” 连隽：“这是？” 祁越：“元帅侄子的小孩，今天可能过来玩吧。” “哦。” 祁越领着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找我什么事，说吧。” 连隽本来是想直接提后撤事件的，可临时起意想到点别的，于是问：“有人要害林星程的事你知道的，所以我想问你借点人保护他。” 祁越有些意外，“借人？” “对。就你手下那些兵，或者干脆用林星程曾经手下的兵，你安排二十个人在暗中轮流保护他。行吗？” 沉默了片刻，祁越道：“我以为他现在不出门最好。” 连隽：“你让他一直这么躲着？永远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里？你是上将，调二十个人最信任的人保护他，应该不难吧？” “现在废星那边很吃紧，士兵不够用。” 连隽：“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吗？林星程也是军部出来的军官，你们有责任保护他。” “前线紧张，士兵调遣必须符合军部规定……况且，他已经不是军官了。” “祁越，你根本就不是爱讲规矩的人，”连隽打断道，“你是怕自己的履历上有瑕疵，影响你未来的前途吧！！” 祁越抿了抿唇，“随你怎么想。总之他不符合我调兵保护他的条件……” “不符合条件？好，那我告诉你，你们都错了，当初的后撤事件，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祁越皱起眉。 连隽继续道：“看来你不知道？哦，对了，那时候你的级别没有星程高，所以有很多军事机密你都不知道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林星程根本就没有违抗军令！他只是一直在帮你们军部背黑锅！” 另一头，被藏在积木堆里的通讯器上，连隽登录了一个直播账号。时间紧急，这是他刚才临时找人借的，有那么一些固定粉丝。眼下直播视频正开着，对所有人开放观看。 祁越有些失声，“……这不可能。” 连隽笑了笑，“事实如此。祁上将，你、你们一直都错怪他了。” “让我来好好跟你讲讲。”第84章 终极洗白 祁越看向连隽, 有些急躁地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连隽说：“三年前零九个月之前，军部对所有联盟群众公布了废星上存在异兽这事，自此废星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沦陷区。可是异兽真正出现是什么时候呢？是四年前, 是在林星程后撤事件之前！对吧？” “军部整整瞒了我们这些群众至少三个月, 在那之前早就有一些赖在废星没走或者是偷偷溜上去的人发现了异样，但是你们一直封锁消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越眉头一皱。 这件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林星程率军后撤之前，他的职位并不高，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联盟的机密, 不知道军部有封锁消息这一决定。 等到升职后他也谨言慎行, 未免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哪怕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去刨根问底，装作不知道。 祁越：“军部的决策自然有军部的道理。” 连隽笑了一下，“啊, 付不起，我忘了, 祁上将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自然不知道这么高层的机密。不能指望你来解答我的。” 祁越眉头一皱, “军部自然是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 “说的真好, 怕引起大家的恐慌。我看更深的原因是怕引起大家对你们的信任危机所以瞒着对吧？！民众的信任危机会导致多少军部高层下台呢，这个祁上将或许知道？” 连隽不等他回答, 又继续道，“你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解决掉异兽危机, 可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你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结果是在废星上残留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终于, 当死亡的士兵越来越多, 他们的家属痛失亲人, 知情者越来越多，你们觉得瞒不住了，也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公开时机，所以就公开了。上将知道这个时机是什么吗？” 祁越背靠在沙发上，下巴微微一抬，“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不想陪你讨论军部当年的决策是否正确。我想听到的，只有关于林星程的后撤事件。” “祁上将别急，马上就到重点了。”连隽说，“我刚才说了，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联盟民众已经把他们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了林星程身上，有了一个泄愤的出口，因此没有人再去质疑军部在异兽面前的无能了。” “因为林星程是当年他们最爱戴，最寄予厚望的军官，可是他都背叛了联盟。人们在看到自己当初的判断是错的时，会陷入一种矛盾的心理。就像粉丝看到偶像塌房不愿意承认一样。” “军部对于这个时机的选择，真是太妙了。” 祁越听着，一言不发，但有一些事情却渐渐地清晰了起来，让他眉头越发紧拧。 “好了，背景交代完了，来到祁上将最想听的部分了，后撤事件。”连隽说完，目光扫了一眼小彤的方向，确定以及的通讯器仍然在直播中后，继续道，“四年前，在面对星际海盗掠夺废星上的资源时，林星程选择率军后撤，而不是开火迎战的原因。” 祁越抬起头来，看向他。 “是因为在那个油田附近，他发现了一个异兽的巢穴。祁上将想必应该很清楚，对付一个异兽巢穴需要多么严密的计划和部署。当年你接手清剿本来应该由林星程负责的另一个异兽巢穴时，死了多少士兵，想必不用我多说。” 祁越抿了抿嘴，没吭声。 “手下的士兵、那些星际海盗、还有油田附近藏匿逗留着许多以偷盗油料为生的人，不论大家是什么身份背景、处于什么样的立场，他们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交火势必会惊动巢穴里的异兽，为了保住这些人的生命，他才临时决定，不打了。” “做了这个决定以后，林星程立刻向军部请示，而且他得到了准许。他没有违抗军令。” “但你知道吗，得到准许是有条件的。” 连隽嘲讽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一个为民请命的少将，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按原计划夺回油田，保住联盟的面子，牺牲掉他的士兵和那附近的人。而另一条，是后撤，但要把所有的锅背到自己身上，因为后撤的理由、异兽这件事军部根本不想公开。” “堂堂军部，就推一个少将出去为你们挡掉了所有的舆论攻击。真是太可笑了。”连隽说完，看向祁越，奚落道，“而你呢，你大约是我见过最有野心、最盲目自负以至于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变得越来越蠢的上将。你以为林星程是因为利益背叛了联盟？你错了，他比你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这样好的人，你跟他之间的差距仅仅是一念之间的决策，却又不只是一个决策。” 话音落，会客室内安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