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落帆毫无意义地摇摇头,想起了个不太高超的主意,小声道:“其实……死掉的个是我讨厌的人。”范玉黎微微瞪大眼睛,被这说悄悄话的氛围所感染,忍不住同样压低声音,将头探过去,“怎么说?”这宴落帆还真说不出什么,憋了半天:“他太过自傲了。”范玉黎没到劲爆八卦有些失望,又重新坐了回去,不过也能理解:“我也很讨厌那种人,可你未婚夫不是更过分?都不讲话的。”宴落帆一时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他是腼腆。”听到这回答,范玉黎也沉默了。半炷香后,范玉黎回到自己的住处,说不上是否微巧合刚和碰上了顾恭如,总归还是有习惯在,她照例扬起个笑,声音甜甜:“顾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顾恭如不答反问:“你这是刚才岚星峰回来?”范玉黎笑容凝滞一瞬,果然不是错觉,每次她去岚星峰只要回来必然能撞上平日见不到面的师兄,不过也无所谓了,“嗯,和落落聊了一会儿。”顾恭如表现得很平静,“聊的什么?”范玉黎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最后犹豫提起:“落落说前几日死的那个人她很讨厌。”其实这话不该说的,但她想着落落的意思应该是让说这话,毕竟上一个话题刚强调过不许对外说,然后说这个时就很可疑。这第一美人是真的傻乎乎,连撒谎利用都不会。顾恭如眯了眯眼,言语中并未透露半分情感:“为何?”范玉黎想想,将宴落帆的原话重复一遍。顾恭如将嘴角抿平,这是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所以故意试探?未免太不公平,分明一切证据都在指向殷辞月,可阿宴偏偏不去怀疑。至少从表象上他和余步庭关系好,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他胸口堵了口郁气,冷然道:“以后少去找他。”范玉黎为此恼怒,语气好一点不行吗?只能无奈道:“我又不是殷辞月。”顾恭如没搭话。宴落帆久久没收到回音,也知道是他想得太简单,顾恭如都已经能周全筹划出那么多事了,怎么可能因为想邀功就上钩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接下来几日他只能时不时催促乐不思蜀的范玉黎抓紧离开,带着顾恭如一起。本是寻常一日,宴落帆上完早课后在后山瀑布自行打坐,心底却毫无缘由地慌乱,出于第六感他呼唤星避,却迟迟没得到回应。“出事了!”随着那传话弟子的一声呼喊,宴落帆来不及细问就被带到主峰,看到躺在寒冰上了无生息的殷辞月,几乎看不到胸膛起伏。在这幽寒洞的昏暗中也能看出的苍白如雪,那张作者花无数笔墨描写的脸庞上满是细碎伤痕,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上已经凝了冰霜,而一头墨发则是披散在冰面上,依稀可以看到它们因粘稠血液纠缠在一起。“他怎么伤成这样?”宴落帆听到自己声音发颤,本不明显,却被这空洞的寒窟放大。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能被称为遍体鳞伤,尤其是至少现在都能看到那伤口中正在不断渗出的血液,为什么没有愈合?到底出了什么事?旁边站着的青衣女子捂脸抽泣:“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他才会不慎被妖藤拖入毒沼,我不知道会这样……若是他永远都醒不过来,我会为此负责!”作者有话要说:第59章 都是为他这青衣女子容貌似水中芙蓉, 脱俗出尘而不染世故,一双小鹿眼此刻正泪眼婆娑,豆大的泪水正因自责而不要钱似的落下, 确实拥有令人心生怜惜乃至一见钟情的资本。“请问你是?”宴落帆觉得至少要先弄清眼前人的身份, 于是礼貌问询。青衣女子听到问话先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哽咽道:“我叫楚沛然,是个散修。”介绍完自己她开始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 “我听闻能使人快速提升修为的温葵草会在雾谷出现,于是前往,可是由于粗心大意不慎被毒藤所伤……”说到这里她将自己的衣袖, 随之出现的是已经被剔除血肉的胳膊, 令人心生恐惧得刺眼,“他将我救起,而自己却被毒藤吞噬, 幸亏最后他还是将剑冲破了捆束,明明中毒之人会逐渐失去气力。”宴落帆听完第一句介绍后便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情了,楚沛然这个角色也是剧情中偏多戏份的女配之一,她作为一介散修逍遥自在, 一直搜寻各处灵草,后来与落魄后的主角相遇, 并被其无意中救起。除了灵草名字并非小说中的, 简直是对剧情的完美演绎。照这样发展下去, 后面的剧情将会是楚沛然为了报答, 干脆久住临谷峪,衣不解带地照顾为她受伤的殷辞月, 如同终于找到根的浮萍, 甘愿放弃原有的逍遥自在。她是除最后出场的隐世门派“小师妹”外, 最受欢迎的女配,毕竟雪中送炭这种事无人会不为之动容,就连无情冷淡的主角也表现出数次例外。“原来如此。”宴落帆停止出神,看向他小说中最喜欢的女性角色,本想是勾起个笑以示友好的,却仿佛僵住般,目光停留在殷辞月因寒冰而减缓流出的暗红血液上,“为什么不给他止血?”楚沛然面露不忍,似乎已经宣定了寒冰之上那人的必死结局:“雾藤的毒,无法解除,现在只能借刮骨这种方法,可他浑身是伤口……”剩下的不言而喻。宴落帆下意识抓住殷辞月的手腕,在感受那轻缓的勃动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往里面输送了些灵气,在确实察觉到一定程度的好转后,他将手收回,倒退半步:“嗯,你、你照看好他。”楚沛然常年辗转在各个峰顶洞穴,和修真界联系甚微,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里外外的牵扯,也只是傻傻点头:“我会的,你放心。”从那阴暗寒窟中走出,宴落帆被强光刺到,在眯了眯眼睛后发现眼前多了个人,因心情恶劣而语气不善:“顾恭如,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恭如并没有为这无故迁怒而气恼,面色如常:“我听闻殷道友受了伤,还是被个不知名女子带回来的,总归无事,便过来看看。”这次倒没拿出什么深明大义的理由,不过宴落帆也没心情去周旋敷衍:“没什么好看的。”顾恭如眼底笑意更甚,轻声道:“那便不看了。”听到这话宴落帆难免心情古怪,不过没直说。顾恭如看出这眼神的意思,似是好心道:“若是殷辞月能够平安度过这场劫难,或许会对那女子生出喜欢,落落那时候将两人界限划清岂不是顺理成章?”“我知道。”宴落帆没好气地回答,他还有要紧事,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别继续站在这儿了。”将人顺利赶走后,宴落帆又往洞窟口添了好几道禁制,全都是针对顾恭如的,省得被趁机下手,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完成他才将星避取出,不断朝里面输送灵气。如果他没想错,最后殷辞月确实因为毒素而失去了气力,真正冲破毒藤的是储存灵气的含霜。果然,星避接收到灵气后恢复了精神,若是有脸一定是在眉飞色舞地描述当时情况到底有多紧急,将自己的作用无限夸张:“你可不知道,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将所有灵气调动,主人就死掉了!”说完后它愤愤地,“都是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然主人思虑如此周全,才不会出事。”宴落帆按按太阳穴,稳了稳心神后将全身灵气输送过去。搞得星避受宠若惊:“哥哥,你灵气不多,给我一半就行。”宴落帆为这傻剑而感到无奈,“我这是让你输送给殷辞月,他受伤太严重了。”普通丹药毫无用处,只有光灵根的灵气有些作用。星避恍悟:“哦哦,我明白了!”宴落帆将灵气输送过去,直到感受到眩晕脱力感才罢休,他没守在殷辞月身边有三个原因,一是他的光灵根在那阴暗魔窟里无法重新凝聚灵力;二是可以让修为不错的楚沛然负责守卫;还有个三,他想知道剧情还有没有回到正轨的可能。星避将灵气转给含霜,而含霜又转给它的主人,一来一回殷辞月的毒素已经被解决大半,只是那些无关紧要的细微伤痕依旧狰狞。去后山,重新储存灵气,宴落帆做下决定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待在瀑布边上直至黑夜降临,灵气变得稀薄,他才起身。“小师姐。”宴落帆听到唤声,扭过头去发现是不知道等了多久的珂儿,问道:“怎么了?”珂儿碾碾脚下的翠草,犹豫道:“我听说殷师兄的事情了,他带了个陌生女修回来。”这话过分离谱,宴落帆进行纠正:“是陌生女修带他回来。”毕竟人都已经失去意识,伤得不轻。珂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事情经过她已经听各种传言说了个七七八八,“殷师兄现在还好吗?”宴落帆摇摇头:“还没有醒来。”珂儿眉尖纠结在一起,她相信那些人说的话,不是说殷师兄无情冷漠,只是他绝对做不出来为帮无关之人自己深陷危险的事,“还是等师兄醒来再说吧。”“嗯。”宴落帆不明白眼前人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他好累,整一个灵气转换装置般吸纳了一天灵气,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伸出手揉揉珂儿略显凌乱的发丝,“回去睡吧。”尘埃落定,经星避的判断,殷辞月身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恢复意识是早晚的,至于外面那点皮外伤没必要在意。等回到岚星峰,宴落帆躺在柔软丝榻上却是如何也无法入睡,明明眼睛都干涩了,翻来覆去好几回,最后是星避也是忍无可忍。“哥哥,你不担心旁人对主人产生感情吗?”它主人光风霁月的,分明是个香饽饽来着,怎么能没有一点危机感。宴落帆缓缓眨眼,沉默许久,久得让星避怀疑是不是在它问话过程中人睡着了才突然开口:“你不会是真想让你主人和我共度余生吧?”星避不明白有什么不可以的,反驳道:“虽然哥哥撒了谎,但也不是不可以被原谅啊。”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宴落帆又重重地翻了个身,觉得和一把剑说不通道理,抿抿嘴后还是要怼回去一句:“那殷辞月不对别人产生感情不就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星避察觉到它这位临时主人心情不愉,没再开口搭话,只不过主人不会对旁人产生感情,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待第二日天光大亮,宴落帆于辰时睁眼,上来听到的便是星避的告状:“哥哥,那人好生没良心!”宴萫萫猪落帆心中一凛,连忙追问:“怎么了?”星避闷声闷气,简要概括现状:“主人醒了,不要她照顾,然后她就走了,连点好东西都不知道留!”单从这描述宴落帆很难认同这“没良心”的结论,不过有更为紧要的问题:“殷辞月将人赶走做什么?”说好的久住呢?星避同样不理解,“是啊是啊,主人眼睛都看不见了,那么需要有人照顾,结果!那人就这样说走就走!”宴落帆捕捉到另一个重点,不可置信道:“眼睛看不见是什么意思?”星避这才想起来解释:“眼睛好脆弱的,虽然哥哥已经尽力帮忙解毒了,可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行的。”都到这种程度了,无法使用灵力且无法视物,竟然就这样将自己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给赶走?宴落帆不由得再次询问:“所以,他当初为什么救人?”这星避可有的说了,气呼呼地解释:“当时主人正守着温葵草,谁只要这人突然出现,还被毒藤所伤,狠狠压在灵草上面还是小事,主要这些天珍地宝基本都不能见血,这几千年都不见得能出现一次的温葵草怎么能被这样破坏?所以主人就出手了。”说完后它还不忘记补充:“不过主人被毒藤卷走时已经将温葵草收起了,哥哥不必担心。”不能明白这话的意思,宴落帆反问:“我应该很在意这草吗?”星避这才想起一直没说过它主人离开临谷峪的目的,抓紧说明:“哥哥不是说要升为筑基期,这草能派上大用场的,主人可是特意去取的。”宴落帆不由得为此失言。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