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们飞出护山大阵的瞬间,两道身影眨眼而至,好像一直就在关注着他们的动静,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冯桓第一个赶到。 魔族事宜,江云渡十分看重,身为碧云天左护法,他责无旁贷,是以和碧云天弟子们一同赶到。 只是经历过一次江云渡被魔族袭击,他也是众多支持过度保护的人之一。 主子化身修为不算高,若稍有不慎,他不敢深想。 冯桓还没开口,第二个人影也倏然停住。 “深更半夜,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是段烨。 冯桓皱眉。 碧云天中,他最不愿与之打交道的,便是段家这两父子。 段鸿峰口蜜腹剑,心思阴沉,当年被主子拿走宗主之位,心中自然恼恨,却不知为何按兵不动,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主子手中。 段烨则生性与常人不同,自幼残忍古怪,长大后有所收敛,也性格孤僻,手段暴虐,每每见面,那张假意的笑脸更让人不适。倒是天赋极强,七百年便是合体后期,其资质,碧云天仅在主子之下。 然而此刻主子化身在场,不可暴露,他再不愿打交道,也不能让段烨坏了主子计划。 “总殿使。”冯桓不动声色。 段烨看向他,扫过他脸上的玄铁面具,眼里带着从不屑遮掩的探究:“左护法何时学起了藏头露尾?” 冯桓忍下去看沈苍的冲动,平静地说:“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主子化身可行千般变化,他的道行却还不够。 何况他也想不到在凡间无意间遇见的一个凡人,会和主子牵扯如此深远,当日他是以真面目真名姓面对沈苍,今日才不得不做些遮掩。 “总殿使有何指教?” “我不是来找你。”段烨再看他一眼,才转向沈苍两人,“正巧,我还有新朋友要介绍给左护法认识。” 冯桓心中一沉。 难道这么快,段烨就对主子有所怀疑? 这也并不稀奇。 段烨从小算是在主子身边长大,五百年前一场大变,才渐行渐远,若论对主子的了解,段烨自然不遑多让。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疾速闪过,他听到段烨紧接着说。 “这位就是沈苍,左护法应当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 “……”冯桓沉默片刻,看向沈苍,“新朋友?” 段烨笑道:“不错。我与沈苍一见如故,极为投缘。” 沈苍只淡淡说:“两位,没别的事,有劳让一让。” 段烨的一见如故、极为投缘,十分里有十分的水分,他不以为然,也没打算浪费时间纠正。 “原来如此。” 不是主子计划有失,冯桓很快调整心情。 他用尽可能最冷淡的声音开口,但面对江云渡还是底气稍显不足:“你们如今是魔族眼中钉,处境危险,不该不辞而别。” “没关系。”段烨飞向沈苍,笑意深切,“我可以护他周全。” 他的语气让冯桓听得眼皮一阵狂跳。 当着主子的面挖墙角,段烨是不想活了。 沈苍却笑了笑:“那就谢了。” 目前为止,他的确看不出段烨的企图。 但一个合体期修真者自愿为他们保驾护航,他没有理由拒绝。 至少对方如果想和魔族勾结,大可以暗中下手,没必要多此一举。 见他同意,段烨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沈苍不置可否。 临行前的延误到此结束,他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堪堪收回视线,化为流光远去。 要走也不说一声。 沈苍顿了顿,才御剑追上。 段烨坠在两人身后。 见状,冯桓咬了咬牙,也飞身向前。 “事关重大,总殿使不该胡来。” 段烨看了看他,笑容意味深长:“左护法对宗主总是这么忠心耿耿。” 冯桓面色平静。 段烨道:“若不放心,左护法尽管跟上来便是。” 看着眼前划过的背影,冯桓皱眉。 段烨行事但凭心意,他不清楚对方接近沈苍的缘由,也没再追问,只凝神赶路。 主子坚持要走,他不敢相劝,段烨说的正是他随行要找的借口。 魔族想要的人是如今的线索,他绝不放心就此出事,从而让主子失望。 沈苍没再关注身后的动静。 他和江云渡一直在最前方。 路上,江云渡一言不发。 到了目的地,沈苍也收起面板,抬手道:“来。” 身后的冯桓正奇怪,就见江云渡飞身到沈苍剑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冯桓僵在剑上,往前又滑出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 不会……吧? 主子如今连旁人的世俗眼光都不再在意了……吗? 他极力掩饰心中的震惊,幸好面具让他轻松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随着三人缓缓下落。 段烨也没去注意,他的目光只在沈苍和江云渡之间流转,最后落在沈苍侧脸。 近日和沈苍接触,他看不出对方有哪里值得江云渡关注。 莫非是这层关系? 可江云渡又如何得知? “前面是魔气范围,你们自己小心。”沈苍话音落下,长剑直直没入雾气,已然不见。 冯桓撑起灵力罩,紧紧跟了进去,可魔气让视野受阻,他看向周围,根本找不到两人的影子。 段烨也是一样。 魔煞气息已至外围,连他也不能随意应对。 在魔气中将他摆脱。 是他小瞧了沈苍的手段。 想到这,他看向雾气深处,脸上笑意早已消退。 — 魔气深处。 绝煞阵中。 “鬼岩,别再固执了,还有其余地方可供我们使用,这里已被察觉,自当舍弃!”一道声音苦口婆心。 被称作鬼岩的人影身材高大,足有两米,站在原地,小山一般的身躯肌肉虬结,充满爆发力。 听到这句话,他冷哼一声:“千戟,你未免太过胆小。” “我跟你说过,那两位如今也在修真界,我们应当谨慎行事!”千戟看他一眼,不耐中带着几分急躁,话落看向身旁的女人,“幻莲,你向来聪敏,难道也跟鬼岩一样看不出眼下的危机?” 幻莲摆弄着手里绽放的漆黑色莲花,笑声酥媚:“千戟,鬼岩这个死脑筋,除了君上,还有谁能左右?” 她向前走了两步,身上淡青紫红的衣衫无风自动,也如她手中莲花绽放,无骨般的身躯柔韧摇曳,散出淡淡清香,引人深陷。 千戟愣愣看她,仅仅片刻,陡然冷下脸:“幻莲,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身上试你的把戏。” 幻莲抬花掩唇:“你总这样正经,让我怎么忍得住。” 千戟眉头紧皱。 他背过身,脸上只有深深的担忧:“被夺去一半身躯,绝煞阵威力大减,计划已有疏漏,这里不容再有闪失。” 幻莲和鬼岩对视一眼,才道:“你不是说,那两人如今并不认得你?” 鬼岩也问:“你与那两人交过手,他们实力如何?” “……”千戟没有回身,“我也只是远远遇见,不想节外生枝,没有交手。” “那你的魔骨?” 千戟冷静地说:“那是一场意外。” “我这里绝不会有意外!”鬼岩挥手,魔气左右分离,露出一片脸色青紫、双眼无神的修真者,“就凭修真界的这些低等废物,只配做我的魔傀,如何跟我作对?外围的魔气随他去清,到了我的绝煞阵中,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们!” 千戟说:“别忘了,当年你与幻莲便被那两人克制,如今还未完全恢复,更不会是他们对手。” 鬼岩不屑道:“我知道你当年被他们杀了整整两天两夜——” “可怜的千戟。命悬一线时被救回的滋味的确不错,可若是救回之后又被打成命悬一线,”幻莲啧啧有声,“魔族中都不曾有这样的折磨。对了,我一直没问,他们究竟为何如此待你?” 他们的话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久远的一幕幕画面从眼前浮现,千戟泛黑的脸色隐隐发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