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与汉军来的快,撤的也快。前一天双方刚刚交战,第二天楚军便开始撤退。而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对面的汉军似乎也在准备撤退。 “果然,刘邦和孤……我想到了一起。”军帐内,项籍与部将们做着撤退前最后的一次商议——当然,说是部将,实际上在这军帐里的除了他本人,也就龙且和养由基两个人罢了。 “项……将军,您是说?” “我们好久不见了,自然是要确定一下彼此和自己印象中的对方是否有什么区别。”项籍回应道。 “那么,您的结论是什么呢?” “双方都变了,但是也都没变。”刘邦坐在军帐里,众将坐在两侧,“死而复生了一次,说对方一点变化也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以前的项羽,我都激他到了那种程度,就算你们在我身边,也会试着直接率领骑兵发动突击,试着对我进行一次斩首,然而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这么做,冷静的简直像换了个人。” “如果是以前的刘季,我们根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会面。” “看来是他子孙后代的那些好属下给了他信心。”龙且回答道,“毕竟关张二将能与您交手五十回合不落下风,那李广又能够与养将军斗箭。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您率领楚军直冲汉军本阵,那刘季也未必不能顶住。” “亚父说的果然不错。”项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刘季或许还是那个刘季,但是汉军已经不是当时的汉军了。” “将军这话听上去可不利于激励士气。”养由基忽然道。 “但是现在士兵们的士气也不需要我们激励。”龙且道,“此前二位将军阵前的对决,足够让士兵们的士气维持许久。尤其是项将军先是一对三车轮战,最后又是直接一打三,如此神武,部下们自然目眩神驰。” “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怎么忽然这么文绉绉的?”项籍挑了挑眉头。 “楚国的前辈们都在,令尹就有几个,和先生们在一起久了,总会学到些东西。” 项籍无言以对。就算是生前的他,在楚国的前辈们面前也会保持几分尊敬,何况是现在的他。只能强行将话题转回来,“现在营帐内只有我们,有些话自然是可以直接说出口的。汉军的实力比我们强,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毕竟我们这边应对的只是汉军的一路偏军。而且,更重要的是,韩信不在这边。” 此言一出,龙且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滔滔涌来的河水,哪怕已经过了一世,也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韩信有多强。”项籍道,“反过来说也一样,没有人比刘邦和韩信更加了解我军有多强。以现在汉军的形势,主要就是三个方向——宛城,汉中,以及我们郢都这边。这三条战线,有一条不如对方,汉军都不会选择攻势。” “汉中方向,好像是……秦。武安君在那边。” “没错,因为要与白起大战,所以韩信并没有在这里。但是,龙且,他们不是没有选择。”项籍盯着还没有收起来的地图,“你要明白,他们可以选择把韩信调到这边。” “将军您的意思难道是……” “无论我们再怎么不想承认,事实也摆在我们眼前:过去与汉军的战斗,是我们败了。在统兵作战上我输给了韩信。”项籍道,“只要张良还没失心疯,只要刘季还是那个刘季,韩信还是韩信,他们就不会看不出来。战争,就是要用自己最强点击破敌军的最弱点。随后肢解对方。以剑阁的地形,我相信就算是武安君也不可能迅速击破——但即便是这样,韩信也没有被调动到这边。那么,只有一种解释的可能——在刘邦、张良、韩信看来,这一路的汉军主帅,个人能力绝对不在我之下。” “如果那些晚辈们所言不差,能成为这一路汉军主帅的,恐怕正是长平侯卫青。那个击败了匈奴的男人。” “匈奴到底有多强,估计我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但是这个人能被韩信认可,就已经足够值得我们认真起来应对。”项籍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个时候才必须撤退。作为主帅,我率领轻骑贸然出动,已经是犯了大忌。” “有武信君留守,英布、季布等人辅佐,就算汉军真的发起攻击……。”龙且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你想的不错,就算是祖父留守,面对卫青率领的汉军所发起的攻击,也有很大可能性挡不住。”项籍道,“刘季本人虽然也有统兵之能,但是很明显卫青要比他高出许多。而他这个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懂得让比他更强的人来应对。” “但是现在我们应该还算是停战吧?”养由基有些不解,“在停战的时候双方也会互相攻击吗?” “别人在停战的时候或许不会主动进攻,但是刘季不一样。只要能获取到最终的胜利,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这……” “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最后的胜利,在这个过程中采取任何手段都可以被允许——在我们那个时代,以及之后的时代,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项籍盯着养由基的眼睛,那重瞳给人的压力就算是养由基也不由得想要闪躲,“我能够理解将军的不适,但是希望前辈能够习惯。” “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当初就不会答应你射出那一箭的要求。” “不,觉悟和习惯可是两回事啊,养由基将军。”项籍摇了摇头,“习惯的意思是,你以后这样的事情会经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能习惯这样的‘无礼’,是没有办法面对接下来的战争的。”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对我能力的怀疑吗?” “并不是怀疑,而是对将军的请求。希望将军能够用手中的箭,为我大楚争取到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