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哥儿,该起床了。”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婢女捡起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挂在床上的绸被,看着呼呼大睡,面容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宠溺一笑,小心翼翼地披在床上熟睡的少年的身上。 “唔!”李云轩听见声音后,发出一声梦昵。然后感觉到婢女将绸被盖住他的胸膛,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床上一个翻身,猛然惊醒,一把扣住婢女的喉咙,厉声道:“你是谁?” 婢女被扣住咽喉,顿时吓得花空失色:“咳咳,轩哥儿,我是云草啊,您怎么了?” “云草?”李云轩捏着婢女咽喉,丝毫没有放松,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 “这是您的房间,咳咳,轩哥儿,你掐得我喘不过气了!”婢女脸色涨得通红,再这么下去,不用片刻就会香消玉殒。 “我的房间?”经过提醒,李云轩终于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回原本最熟悉的模样。他松开婢女,看着自己应该满是老茧和伤疤的双手,现在虽有些纤细,但却丝毫没有伤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他走到银镜前,镜子上的那个少年面容青涩,丝毫不见苍老,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是梦?还是幻想?” “轩哥儿,您怎么了?”云草躲在角落里满脸泪痕,满是惊惧,她不明白,平日爽朗活泼,古灵精怪的少爷怎么会有那么凶恶的模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云轩有些不好意思地扶起正在流泪的婢女:“不好意思,云草姐,我好像做恶梦了,梦里有个女妖精要吃我,她化成你的样子,我还以为我还在做梦,你是那个想吃我的女妖精呢!” 听到这般调戏她的话,看李云轩有些腼腆的样子,云草也忘记了刚才差点被掐死的恐惧,不由得破涕为笑道:“轩哥儿,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要是女妖精的话,我就把你这身鲜肉连皮带骨地吃了。” “哈哈,”李云轩尬笑一下,看见云草脖子上青紫的手印,从挂在床头的腰囊中取了十两银子塞到云草的手上,有些愧疚道:“云草姐,刚才弄疼你了吧?这钱你拿着买点药敷一下。” 云草拿着手里的银子,有些慌乱道:“轩哥儿,您给的钱太多了,大夫人知道会骂我的。” “没事的,”李云轩豪迈地一挥手道:“我自己的侍女,我自己心疼,我娘来了我也这样说,你放心好了。” “那就,谢谢轩哥儿了!”云草红着脸收下钱,按照现在的粮价,十两银子能买两百斤白花花的大米了,要是买杂粮都能买五百斤左右,有这个钱就能给弟弟读书,只要不连累到家人,哪怕她被打死也都值了。 “那云草姐,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李云轩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感觉有些倦意上来了。 云草认真道:“轩哥儿,您可别睡的太晚,大老爷会来打的。” “知道了,对了,云草姐,刚才我做恶梦的事情不要外传,近来爷爷他们被诸多事情打扰,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云草一愣,点点头答应后关上门退出。 等云草出去后,李云轩脸色立马阴郁下来,丝毫不见困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装的。 他坐在床榻上,双手撑膝,面色变幻不停。 事情要从昨天开始说起,昨天他在坊市中买了一件古董,摊主顺手抓了一堆零碎物品当做添头,其中有一颗鸽子蛋大的透明珠子看起来比较有意思,他拿着把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砸到额头上,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当时李云轩虽然感觉奇怪,但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之后他就昏睡进入梦中,这一梦,就在里面经历了五十年。 “是有人在算计我?还是幻境?”李云轩运转丹田,却发现丹田中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没有,只有血气之力在四肢百骸中运转。 他还记得,自己在寝宫内假寐,转眼醒来就到这里了,以他的境界,哪怕是神明,也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上让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落入幻境。 “实力回到了淬体境,到底是重生?还是心魔?”如果说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五十年是梦的话,那未免也太真实了。 他不是没做过梦,也在现实中碰到曾经梦到过的事情,但那只是一两个小片段,像昨天的梦,整整五十年的经历,历历在目,这太过于匪夷所思。 李云轩站起来,在房间内渡步沉思:“难道我的戎马一生,全都是大梦么?那我会的,经历的,究竟是真是假?”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走到墙壁前,取下悬挂着的佩剑。 他调动血气之力,按照奇异的一种流速在经脉中运行,将力量全部集中在剑上,一剑斩出! “天星参斗剑!”一剑猛地斩在梁柱上,一口气消耗了他所有可调动的血气之力,可他并不在意。反而盯着梁柱上的剑痕留露出的一丝剑韵,露出思索的神情。 要知道,这门战技他昨天还从未听说过,只是在梦中得到,使用的顺手,没想到他还真能施展出来。 李云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也就是说,我梦中的场景,都有可能是真的了。” 他即使再傻,也知道昨天得到的那颗珠子,应该是类似于强者传记中的那些不得了的机遇,而且别忘了,他可是在梦中多经历了五十年人生的人,性格早已被磨得波澜不惊。 “向天再借五十年?”莫名的,他突然想到梦中一个人所唱的脍炙人口的歌,向天再借五百年。 他目光炯炯有神,坚定自语:“若一切是真,何须再借五百年?五十年足以翻天覆地!” “轩哥儿,该起床了。”云草在门外敲门,刚才她有被吓到,现在不敢进来了。 李云轩穿好衣服,佩戴好剑与腰囊,用云草备好的洗漱物品清理了一下面庞,然后打开门,跟在云草身后前往客厅。 客厅中,一对夫妇坐在桌子前,碗筷整齐地摆在旁边没有人动。 “这小子怎么睡到这个时候?是不是玩了几天心就野了?”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道,他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俨然是一副李云轩中年后的模样,他们两人若是站在一起,不用猜也知道是父子。只是他的眉宇间比李云轩还多了一缕忧愁。 “就让他多睡会儿吧,你就不要管他了,有事你就先去军营吧。”妇人也知道近来事情有些多,让自己的丈夫有些烦躁了。 “唉,”李昼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一口气。 一只脚刚迈入客厅的李云轩听到这声叹息,微微一愣,走进客厅,看到眉间有些郁气的父亲,在一旁耐心劝慰的母亲,即使经过五十年的磨砺,他的眼眶依然有些湿润。 “爹,娘。” “嗯!”看到儿子,李昼沉稳地轻嗯了一声,仿佛之前的郁气不存在一般。 “坐吧。”李云轩母亲翁茜出自一个小家族,平日是一个很温婉的妇人,可真要发起狠来,也能斩杀开灵境的凶兽。 三人坐下吃早餐,李昼语重心长道:“这段时间我要留在军营,你也十八岁了,专心修行,争取考上百院,好给我和你娘脸上增光。” “知道了,爹。”李云轩平静地喝着粥,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话,难道所有的事情都会重复一遍吗? 放下碗,李云轩打量客厅内的陈设,梁上的那道剑痕,是自己小时候调皮时砍出的,墙上还有修补的痕迹,是自己听了凿壁偷光的典故,和堂弟偷了个凿子一起敲出来的,名贵的花也差点折在自己手上…… 这一样一样充满记忆的东西,都将在数年以后被摧毁在兽潮之中。 他知道他父亲为什么叹气,他们所在的王朝名为大炎王朝,大炎王朝疆域辽阔,地广人稀,很多地方都是被凶兽占领着。这导致有的地方方圆千里荒无人烟,为此,炎皇特地批赦了名为建城令的特权。 建城令的意思是,只要你的境界达到凝泉境以上,就可以从王朝手中领取建立城池的权利,只要不侵占他人领域,城池建在哪里都可以。 炎皇给予的特权是在得到建城令的前二十年,不收取其领域的任何税收。 李云轩的爷爷李允作为凝泉境的强者,前些年领了一块建城令,带着一批人在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开辟新的家园。 可在蛮荒之地想要披荆斩棘,开辟出一处属于人族的家园何其困难,蛮荒本就有各种凶兽出没,无论是疾病,气候,还是毒蛇猛兽,每一样都有可能要人性命。 就连他的爷爷身为凝泉境强者,也在一次扩地的途中和一头极其强大的凶兽厮杀遭受重创。原本巅峰时期的十余万人也因为各种原因锐减至不足八万人。 他还知道,爷爷因为伤势的原因,战力被削弱至还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在接下来几年的几次兽潮中强行出手导致伤势恶化,最终遗憾陨落。 紧接着,父亲战死,母亲战死,二婶战死,二叔断臂,就此沉沦。跟随李家的民众更是死伤惨重,李家也因此实力大减,退回郡城。他也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沦为要为生计发愁的普通民众。 这一切,可不能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