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实是残酷的, 人心也是不知足的。有些人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有些人却觉得你有钱就该免费帮人,怎么还能立字据, 怎么还需要还?大家不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吗?我们现在都这么困难了, 粮食全没了, 房子也没有了,家里还有人受了伤。你家盖了那么大的房子,买了那么多的田地奴仆,拿点粮食出来怎么了?拿点钱出来怎么了?你那么有钱。有一个人就有两个人, 或许一开始只有那么一些人说酸话,可看着家里孩子那惶恐绝望的脸色, 家里老人妻子夫郎丈夫那麻木不知未来的眼神,一股邪风便就席卷了整个上窑村。后世那么富足的和平年代尚且有人仇富, 觉得有钱人就应该无条件拿出钱来帮助穷人,反正是我穷我有理,你富有你就应该付出,恨不得你家里啥都应该拿出来帮我们这些穷人, 我们都这么可怜了,你怎么能忍心呢。孟一宁看着学堂里这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原本有些同情的心慢慢的冷了下来。今天是冰雹的第三天,前两天他一直在家清点家里的银钱还有粮食,看看要不要再拿点出来。中午吃过午饭, 夏文泽跟着何管事去了夏氏族里久不回来,后来其中一个姓田的奴仆一脸气愤的跑回来跟他说, 少爷被人拦在学堂里了。孟一宁赶过来看, 还没进到学堂, 就听到里面那一句句不要脸至极的话。“泽小子, 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怎么帮帮我们还要立字据。”“泽小子,婶儿家里眼下是真的困难,家里的房顶全被冰雹砸没了。你看看你赵奶奶,都这般大年纪了,你看看她额头上的伤,你再看看她腿上,你小时候赵奶奶还抱过你,只是给点银钱给她看病而已,费不了几个银钱的。”“可不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眼下我们是真的困难,求求你帮帮我们吧。”“阿泽啊,婶儿求你了,行行好吧,婶儿会记着你这份情的。”“你们求他干什么,人家眼下有钱了,哪里还能顾着我们这些人,家里有钱修那么大房子却连点伤药费都舍不得出,粮食那么多给点出来帮帮我们还让我们立字据。”“文泽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天灾无情,大家也是没办法了,今儿个你帮帮我们,日后我们也会帮你的。”“是的啊,文泽,眼下大家困难,应该一起解决困难的。”孟一宁站在学堂门口靠边上,里面的人因着都将注意力放在夏文泽的身上,并未有人注意到他,反而让他看到了这些有些可笑的人。想要人帮忙,却又不想要付出,只想要不劳而获。若是真有困难,立了字据,借钱借粮都行,不逼着还,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就这样竟然还不愿意。摆明了就没想过还。孟一宁没再继续听,走到夏文泽身边,问他,“你要他们利息了?”“没有。”夏文泽原本冷淡的神色见他过来,缓了下来,“怎么过来了?”“过来看看。”孟一宁见屋里人不说话了,又问夏文泽,“你说了让他们什么时候还了?”夏文泽摇头,眼里没什么情绪。孟一宁便冷着脸一一扫视过面前这群或神色尴尬,或嫉妒,或理所当然,或眼神飘忽的人。嗤笑出声,毫不客气的道:“你们这意思,就是既想要我家帮忙,又不愿意立字据?那我问你们,你们想过要还吗?没想过吧?毕竟立了字据,哪怕是去衙门我们也占理,不还也得还。但你们根本没想过还,这怎么能立字据呢?”见有人面红耳赤,还有人不愤,孟一宁冷声道:“哦,还有人说我家房子大,粮食多,就应该免费帮你们。谁给你们的脸?你们也配?就凭一个村子的?你是我爹还是我娘?我们穿过你家一件衣服还是吃过你们家一口饭?亦或是住过你们家一天房子花过你们一分钱?没有你们哪里来的脸?我有钱就该拿钱出来,我家房子大是不是还得让我把房子让出来给你们没了房子的住?毕竟你们都这么可怜了,你们也不想的,天灾嘛,谁都不愿意的,你那么有钱,那么有粮,帮帮我们怎么了对不对?”“一个个年纪活那么大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爹娘尚且还需要儿女回报养育之恩,你们给我们什么了我们就要免费帮你们?你们遭灾了就有理了?”“宁哥儿,你,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我们……”孟一宁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闭嘴吧,更难听的我还没有说出来,给你自己留点脸,你身边还有孩子看着呢,你是想让他学你的无耻厚脸皮吗?”孟一宁懒得掰扯了,有些人的心就是歪的,你说了也没用,说得越多反而让人家觉得你不对,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何管事,将这些人给我记下来,以后我们家什么事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死到我们门前了也不用管。”“是,宁少爷,我都记着呢。”何管事也觉得心里不舒服,跟着忙了这么多天,又是出人出钱出粮的,感激的人的确有,但也有这种不知感恩得寸进尺的人。“走吧,不用管了。”孟一宁看了一眼学堂里几个孩子,又看了眼边上的几袋粮食,收回了视线。夏文泽拉着孟一宁往家走,“何管事,让大家都回来吧,去把夹角山那边的果树看看,有没有损失,还有鸡场那边,家里的房顶,该修补的也修补一下。”“好的,少爷。”何管事应声,让边上那个去报信的奴才去将人都叫回来。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回到家,孟一宁两人让何管事先去忙,不用管他们这边。两人去了书房,夏文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学堂这边是不是有人不好了,或者是粮食不够,村长那边看顾不过来,我就紧赶着过来看。来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想要借钱借粮,我说可以借,不过得立字据,啥时候有钱有粮了再还。”孟一宁给他倒了杯水,夏文泽一口气喝完,“其实我们两人说得硬气,若当真之后日子困难,我们又怎么会真的要他们还?可他们连字据都不愿意立,根本是没想过还。”想着那些话,夏文泽当时就熄了心思。“村子里就不管了,我们又出钱出力出人,族里跟村长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念着我们好的,自然会记着这份情,不念的,就是舍了全副身家,人家还觉得理所当然。”愿这些也不该是他们管的,不过是本着心里的那一份不忍心。既然有人不知足,那就算了吧。过不下去了,有族里跟村里帮着,还有朝廷的赈灾,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两人来管。孟一宁嗯了声,他倒是没多生气,末世比这不要脸跟无耻理所当然的多得是。“我们自己家里也有一堆事要做,先紧着自己家来,再过一个来月你就要考试了,不用管他们。就像你说的,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真要说,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至于那些期望天上掉馅饼的,根本不需理会。今日学堂里发生的事,自有村长跟各个族里的去收拾他们。有土豆在那里,不怕村子里人不站在他们这边。经过这次的冰雹,村子里只会更迫切的想要种土豆。“那几家孤寡老人如何了?”孟一宁问道,夏文泽今天去村子里主要就是去看看那几户孤寡老人跟那几个小孩子还欠缺啥的。说到这个,夏文泽脸上的神色带了些笑来,“就是冲爷爷腿折了,其余人都没啥事。”几个孩子大概是因为日子一直苦着,虽然难过,但到底年纪小。知道他们会有粮食吃,还有银钱盖房子后,脸上的那点难过也没有了。“庆爷爷跟庆奶奶一个劲说着感谢的话。”夏文泽脸上都是舒心的笑,“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感恩并觉得理所当然的。”孟一宁点头,“自然,那些人总是少数的。”就好比在末世,人心人性的丑陋与恶毒会让你觉得好似看见了恶魔,上一刻还觉得你们是兄弟,下一刻就可能被你以为的兄弟推出去挡丧尸。哪怕是家人,也有可能在生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你推出去。可有些时候,人心人性的美好与付出,又会让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光,还愿意让本来已经坚硬的心脏变得柔软。孟一宁想到末世里那些为了爱人,为了家人,甚至为了朋友,为了身后的百姓牺牲了的普通人和军人,也包括他自己,他们不怕死吗?自然是怕的。只是他们得为自己所守护的人站出来。就像上窑村,孟一宁对他们没有感情,可原主有,而且这几个月下来,他也感受到了那些质朴的感情,就像福奶奶花奶奶的慈爱,还有那几个每次见到他就叫他阿宁哥哥或者叔叔的孩子。他有私心,可他想帮他们也是真的。哪怕他嘴里说得再狠,可最后不还是又出钱出人出粮吗?立字据,也不过是个形式,你若当真之后日子难过,他们还能逼着人家还吗?哪怕有些人日子好过了,就不还,说实话,他最后估计也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他也不可能真的为了那点东西去硬要回来。可学堂里那些人就像夏文泽说的那样,连字据都不愿意立,那摆明就是想有借无还。那他何必要当冤大头?钱多花不完?粮多吃不完?就他爸妈那里他都觉得土地不够了。作者有话说:晚安么啾第104章 €€外家来投奔!学堂里的事, 当天就被村长知道了,自然也被整个上窑村的人知道了。有的人认同学堂里的人的想法,只是甫一说出来, 便遭到周围人的围攻。就像孟一宁跟夏文泽说的那样,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暗, 也有光明。人心也不只是丑陋与恶毒,也有善良与正义。虽然大家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私心,但人心本就有偏。可只要你知道什么是该与不该,那便是最好的了。显然上窑村的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这次天灾孟一宁两人做的事, 大家也不是瞎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们的帮助。尤其是那几家孤寡老人跟孩子, 还有村长手里可还拿着人家几百两的银子呢。这件事让村长在学堂里狠狠发了一顿火,言道既然如此不知足, 便就好自为之。没得好心救了白眼狼出来。孟一宁没再去管这件事,也当真是让何管事将家里的人都叫了回来。他们自己也有事情要做,这次天灾他们家虽然损失是最小的,却也并不是没有损失。鸡场的鸡舍被砸坏, 老房子也有瓦片被砸破,收回来的粮食有些尚未晒得太干,还得赶紧弄出来摊晒,不然这个天气,怕是得受潮发芽。还有新屋这边的一些屋顶瓦片也有少少的被砸破。何管事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安排下去, 夏文泽则遣了人去镇上看看,倒不是要去行善, 而是看看这次天灾带来的损失, 顺便看看上头有没有什么消息下来。孟一宁则是在思索秋收后的秋耕。无论是他爸妈那边还是展佑玺这边, 都尚且未培育出更加优育的可持续的水稻种子出来, 而他也不是木系异能者,自然也无法在短时间培育出来。水稻种子这一个问题无法解决,那就只能让他们跟着育秧插秧,用更加科学点的方法来种稻子,多少能增加一些产量。只是田床育秧还面临一个地膜的问题。他的水稻种子是经过营养液跟木系晶核浸泡,所以才不需要光合作用,只用油布遮挡其不被鸟雀家禽啄食即可。但别人的水稻种子可不行。总不能他把所有人的种子都拿来浸泡营养液跟木系晶核吧,这根本不现实。那就只能尽快在秋耕之前找出能代替地膜的布料出来。夏文泽从书房出来便见孟一宁在大厅里皱眉思索,不禁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孟一宁闻言回神,“看完书了?”“嗯,歇一会儿眼睛。”夏文泽在他身边坐下,便又问了一次。孟一宁便跟他说了地膜的事儿,在现代的地膜多是pe薄膜,而地膜的作用便是用以提高土壤温度,保持土壤水分,维持土壤结构,防止害虫侵袭作物和某些微生物引起的病害等,促进植物生长的功能。而这个时代显然没有这种材质的东西。夏文泽不太理解地膜更多的作用,但他明白地膜最主要的作用便是保护种子,能让它们发芽率更高。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微微思索后方道:“虽说我不太明白宁儿你说的温度,水分这些与那地膜有何干系,但若是只是在保护种子不被鸟雀家禽啄食而又有透气性透明性的前提下,我觉得可以用粗麻布上涂以桐油或者树腊果,薄薄的一层便可。”孟一宁觉得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成本是否太高了些?”粗麻布的价格虽说是布料里最低的,但若是地多的,育苗便多,这粗麻布用得自然也就多了。加上还有桐油与树腊果。“成本是高了些,但若是产量能增加,且抵得过这些成本,还是能让人接受的。”孟一宁点头,“桐油与树腊果,或许可以先试试树腊果?”树腊果是一种名为梓树上所结的一种指甲盖大小的淡黄色油脂性果子,此种果子除了用以制作蜡烛以外,便是用以制作低廉的油纸伞。“桐油更贵,树腊果的价格更为低廉,若是想要大家都像我们那样育苗插秧的话,还是得降低成本才行。”尤其是这一次冰雹之后,家家户户怕是都困难得很。哪怕想要提高粮食产量,但先天付出的成本过高,即使有心也无力。“的确。”夏文泽点头,“那便先用树腊果试试。”眼下已经是七月,此事宜早不宜迟,夏文泽招来何方良,让他去买一些树腊果跟粗麻布回来。下午,孟一宁与夏文泽正在院里指挥人将树腊果熔化了往粗麻布上薄涂,何管事走了过来,“少爷,宁少爷,外面有几位自称是你外家的人来找。”孟一宁闻言抬起头,“可有说什么事?”何管事道:“他们并未说何事,不过都拎了包袱。”“嗯?”孟一宁挑眉,起身跟夏文泽往前院大厅走。“我们去看看。”前院大厅里,两个妇人双眼发光的看着大厅里的各种摆设,又在边上侍候的两个丫头身上看了一眼。“啧啧啧,宁哥儿可真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