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妖即将将三人分而食之的瞬间,流云非指间那张青色符箓也是燃烧到了尽头。 空间之力一闪而逝,将几人的身形给带走。 回到瀑布,紫狐没有任何要醒的意思。 甚至体内残余的气息波动也彻底消散,仿佛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生灵,哪还有半点能够压制数百余头妖兽的样子? 他们商讨无果,最终还是决定先将它放一放,不去理会。 因为没有玉器盛放元灵果,流云非与齐蚰二人准备就地炼化,由他在岩洞外坐镇护法。出关之后便马上走,赶回宗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林清渊盘坐在洞口前,摩挲起被竹叶青咬到的食指,有些怔怔出神。 当初,在毒素逼近主心脉之时,他是彻底慌了,开始调动一切堵在经脉尽头,却是一直节节败退。 直到入不敷出,还要疯狂炼化元灵果之时,那九根一直沉寂在他穴脉深处的金针被他调动了出来,他这才发现,原来金针上泛着的金光是可以净化毒素! 他这才化险为夷…… 发愣半晌,一股恶臭突然充斥起他的口鼻。 林清渊回过神,望向远处,那里赤金虎腐烂的尸骨还置放在原地,这导致周围都是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他微微扇动手掌,眉梢猛地一跳,他似是未扑先知,强烈的直觉迫使他看向某处树丛。 “应该……不会吧?” 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林清渊不由失声喃喃。 一阵窸窸窣窣入耳,居然真有一头赤金虎从树丛中走出! 林清渊瞬间炸毛,连忙将长剑出鞘,横于胸前,下意识向怀中摸去,却发觉本该用于求救的晶体,已经被弄丢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直流。 这头赤金虎散发出的气息也是通穴巅峰,但相比之前那头,体型要小上些,头上的鬃毛也更少,看模样应该是头雌虎。 雌虎走出树丛,先是踱步来到先前那头赤金虎尸骨前哀鸣一二,随后那双通红的兽瞳这才赫然盯向他,眸子中满是愤怒。 林清渊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了了对方身份。 眼见赤金虎开始狂迈四蹄。 林清渊不敢大意,随手将包袱丢在地上,举起长剑便是甩出一道璀光剑气。 剑气破空,转瞬间便来到赤金虎面额,只见后者提身,延缓速度,一蹄爪变将剑气拍成粉碎。 林清渊自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一道剑气便能阻挡她复仇的脚步。 他手上长剑继续挥舞不断,又是数道剑气如蛆附骨般,先后攻向雌虎。 嘭!嘭!嘭! 剑气砸在赤金虎身上,发出道道爆竹声,溅起一阵尘雾。 林清渊手中的长剑依旧没停,任由着体内元精飞速锐减,浪涛剑法后几剑接连挥出。 ……十四式!十五式!十六式! 唰! 一道足足三丈长的剑气飞向尘烟之中! 却是又立即从烟尘另一边飞出。 此剑不中,林清渊一愣神的功夫,剑意已断。 不仅如此,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赤金虎已顶着数道伤口从烟尘左侧杀出! 不过十多米的距离被她快速拉近,等到林清渊反应过来时,赤金虎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向他飞扑而来。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腥风,林清渊眉头紧皱,脚步横移数步,堪堪将赤精虎的扑势躲过。 手中长剑掠过淡淡的白芒,再度斩出一道剑气,直奔赤精虎脖颈。 却是被后者以虎尾挡住。 林清渊趁机退出十步之外,得已有个喘息的机会。 连续挥出剑气对他消耗极大,如今体内元精仅剩三四层,再加上之前伤势还没好全,他也只能且战且退,暂时拖住这个大家伙了。 赤金虎一击不中,又挨了一剑,自然大怒,虎目一转,居然朝着岩洞奔去! “孽畜!” 林清渊怒目圆睁,看着远去赤金虎,来不及再多想,提起长剑就追了过去。 就当他即将靠近赤金虎时,却不曾想,后者却突然扭身! 愤怒的虎目中居然涌现出极具人性化的嘲弄! 两者撞面,赤金虎抬起蹄爪便拍向林清渊。 如此之近的距离,想躲已经是不可能了! 林清渊看着放大的蹄爪,牙关紧咬,体内元精尽数汇集于左手,以一拳相对,右手长剑则是向赤精虎腰腹间那道最深的伤口捅去。 啪!的一声巨响。 一阵灵光闪烁在这片山林间。 林清渊半个身体被拍进土里,身上衣物瞬间炸成烂布条,左手骨折,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赤金虎连退数步,身躯狠狠撞在崖壁之上,在其腰间的长剑只没入了一半,流出大片血迹。 安静。 令人恐惧的安静。 赤金虎身体颤抖一二,便是再度站起。 她使劲摇晃着虎头,以虎尾拔出长剑,在林清渊面前晃悠两下,似乎是在嘲笑这个人类的愚昧。 林清渊勉强抬头,强烈的疼痛感弥漫全身,让得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更遑论从土里爬出来。 迷迷糊糊中,赤金虎已经逾靠逾近,等到他缓过神来,赤金虎那极具震慑力的庞大身躯便已充斥了他的视线。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林清渊呆住了,望着那对森寒刺骨的暗白獠牙,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如今真的是黔驴技穷! 现在他脑海里只有害怕,无尽的害怕,甚至害怕得开始发蒙! 但,后悔吗? 后悔跟流云非出岛吗?后悔进入坤元接手这个任务吗?后悔刚刚主动拦下赤金虎吗? 不!他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人生重来,他还是会如此选择。尽管他的生命就要终结于此;他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出岛见识这新奇的一切,尽管时日不多;他也很遗憾,遗憾不能再回去看一眼他父母,遗憾自己还没能真正行医云游天下;他更害怕,害怕自己死了之后,会去的那个陌生的世界。 害怕赤金虎在拍死他后,还会闯进岩洞。 害怕父母白发苍苍,还在苦苦等待他回去的样子。 …… 正当他看完人生走马灯之际,赤金虎已经抬起蹄爪。 林清渊瞳孔乱颤,认命般死死闭紧双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砰! 嘭! 两声怪响传来。 林清渊只觉得地面突然颤动,好似有巨物压在了他身旁。 他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背影。 少年一袭黑袍,拉开一副拳架子,重心压得极低。一手五指微屈分,掌心微含,虎口成弧形,于胸前作势下沉。一手自然捏拢,屈腕上抬。 很是古怪,却又很稳重。 而原本在他对面的赤金虎已经被逼退数步,虎视眈眈的望着少年,兽瞳中满是忌惮。 正当他认为这厮是来救场的流云非时,林清渊却赫然发现少年黑袍的帽子已经掉落,在后者干净利落的短发之中,他居然看见了一对紫色的狐耳! 这到底是谁? 林清渊不明白,更想不明白。 如今他的脑袋已经是团浆糊,当个摆设都嫌浪费位置,更别说思考问题,就连自主本能都快吓没了。 “吼!” 赤金虎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他,咆哮一声,再度冲向二人。 狐耳少年首当其冲。 只见他拳架变动,手中揉出一道独特气旋。 随着赤金虎拍下巨大的蹄爪,狐耳少年单手探出,以气旋将蹄爪吸附,手腕飞快翻转,随后与之同退。那本是要拍向他们的蹄爪,居然就这么被硬生生被扯带到了一旁! 林清渊被震惊得目瞪口呆,那明明看似不快的招式,居然完全跟得上出招速度极快的赤金虎! 还没完! 狐耳少年腰间猛然一拧,那只手掌轻飘飘落向赤金虎下颚。 “砰!” 又是一声闷响传来,赤金虎居然就这么被震退数步。 狐耳少年上前几步,似乎是把赤金虎当作试炼石,开始了那副拳架的起手势。 赤金虎也不信邪,开始疯狂猛攻。 狐耳少年打得很慢,和赤金虎快若奔雷的出招速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尽管如此,狐耳少年居然就这么接了下来,甚至还牢牢掌握了节奏! 林清渊眼冒精光,看得惊奇,少年的拳法似乎将虚实,动静,刚柔全部糅合在一起,显得极其……完美!完美到若是以少年腰腹为圆心,他都能看见一个混成天然的圆。 无论赤金虎怎么以蛮力冲撞,他都始终无法突破这个圆,每次都是被甩出去,伤不到少年分毫。 林清渊看呆了,一时间发蒙的脑海中尽是狐耳少年的拳法,他记忆力本就很好,再加上少年出招很慢,他居然就这么把这套拳法尽数记下。 随着狐耳少年最后一式打出,赤金虎划退数米远。 她哀鸣一声,察觉到岩洞之中开始变得雄浑的气息,似乎也知道今日注定无法为丈夫报仇,只得往旁边退走。 少年没有追上前,而是转过身来,看着若有所思双眼失神的林清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林清渊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少年面庞俊郎,剑眉星目之中尚还未脱去稚气,一双紫瞳很是深沉却又很干净,看上去似乎又是个模样与心性不符的老妖怪。 “我先帮你脱困吧。”少年上前,率先开口道,声音清朗,很是好听。 “呃?喔!谢谢……诶!诶!等等!啊痛!痛!痛!轻点!” 一阵惨叫响彻这片山林,吓得野鸟尽飞。 不一会,林清渊便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坐回了岩洞旁,左手已经被少年接好,但估计很长时间内都不宜乱动。 少年则是立于身前,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只是他又马上把手放下,似是自嘲的摇摇头,随后淡淡道,“以命抵命,恩情我还清了,你同伴也要醒了,告辞。” 言毕,少年便径直向远处走去,留下一个笔直背影。 这话听得林清渊一阵莫名其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走处一段距离。 当下他也顾不得伤口,急道:“师兄,能留下名字不?”。 少年身体一顿,依旧前行,不予回答。 “那……能告诉我那套拳法叫啥不?” 林清渊强忍着痛楚,再次大声道,随便编出个理由,想要再拖住他会儿。 少年依旧没有停步,身形已经没入树丛,与此同时他那奇特的紫眸也开始褪去,变成正常的黑色。 这时却有道极小的声音在林清渊耳畔响起: “白日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