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有三人蹲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场闹剧发生。 也不知道他们嘀咕了些什么,紧接着位于中间的那人,便是将一旁的李岩给狠狠推了出去。 李岩借势上前几步,随后又有些底气不足的回头望了望,见着老大朝他扬了扬手,这才深吸一口气,满怀忐忑的冲上前。 此时,石阶旁已经乱作一团。 这场乱斗已经不单单是囊括了他们俩伙人,一些同样身怀仇怨的死对头,也是趁机加入乱斗,相互掐架。 甚至连一旁,打算默默看戏的无辜弟子都被牵扯进来。 而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赵玉竹,她仍是倔强的站在乱斗中央,尽管眼中的世界已经天昏地暗,但她还是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不过这也已经是她的极限。 那口气力坠下之后,以她如今这副状态,基本上是没了行动能力。更别说重新提起一口新气,调用元精。 齐蚰和流云非一左一右护在她的周身。 面对来势汹汹的众人,齐蚰同样摆出一副拳架,但不似凶猛的灵墟拳,而是另外一套大开大合的拳法。 一拳过后,至少能让一人倒地不起。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他这边才掀翻一人,下一刻就已经挨上了几拳。 不得不说,齐蚰这一身肥肉没有白长!就算是同时挨了几下,小胖子也只是滑退数步,虽说吃力是吃力,但那点攻势仿佛对他不起半点作用。 当然,个别已经摸到修士门槛的人除外。 相比之下。 流云非那边的形势就要险峻许多。 他直接只身孤入人群,靠着一串精妙的步伐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攻势。 实在落到险象环生,没法避开的地步,他才会见招拆招,一段时间下来,身上不知不觉多出了七八道於伤。 即便如此,还是有少许青年冲到赵玉竹面前,对她拳打脚踢,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 李岩远远瞟过一眼,心底的愧疚感随之浓郁许多,眼中却是涌现出一股难得的决绝。 他没有前往赵玉竹的方向,而是直奔唐殇而去。 林清渊此时也冲到了那里,想要擒贼先擒王的他,胡乱挥舞着一通王八拳。体力飞速消耗的同时,逼得周围人群完全不敢靠近。 不过,很快,他的两只拳头便被一人稳稳接住! 林清渊心中暗惊,下一刻,一记猛烈的腿风已经朝他胸膛踹来! 躲闪不及之下,他是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青年没有因此松开双手,反而强行拉他入怀,随即一记头槌狠狠砸下! 身高原因,头槌没有成功。 林清渊趁机挣脱束缚,双手转而擒住青年的一只手臂,想要用老办法将‘它’给拧下来。 可周围的青年也已经扑了上来,限制住他的行动。 …… 二人交战,给李岩的行动打了很好的掩护。 他成功来到尚未恢复过来的唐殇面前,脑海再次默念一遍顺序,这才伸手作爪,以掏裆式迅猛探出。 同时扯开嗓子,以平生最大的声音叫出招式名字: “……” “【一些不让我发的字眼】” “……” 十四式阴招被大声喊出,声音响彻了整个东篱。 天地寂静。 唐殇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不过倒是被吓了一大跳。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缓下动作,有些懵,不知他这是干什么。 事实上,李岩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家老大嘴中的‘救星’怎么就好这一口?! 别人还没出现,倒是一袭棉衣貂皮的李修元率先身临此地。 尽管他的面容如此年轻,衣着也十分奇怪。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出现,而逐渐停手,纠缠在一起的身形也开始分开。 不为别的,就因为李修元是凭空而立。 短暂滞空,元丹境界。 不是长老也似若长老了,更何况这几日的入宗测试都是此人着手办理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闹剧该结束了。 李修元没有理会下方传来的敬畏目光,而是迅速扫过这里的惨状,视线最终停留在状况不佳的赵玉竹身上,剑眉冷竖。 他刚欲开口,一旁的唐殇眼尖,迅速先声夺人。 “长老!是赵玉竹先行动手伤人,才引发得这场争斗!还请长老明察!剥夺赵玉竹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 唐殇指着已经倒地不断挣扎无果、还鼻青脸肿的小姑娘,反咬一口。 “还请长老明察!”他那群小弟也连忙抱拳附和。 一记屎盆子就这么扣在了赵玉竹身上。 李修元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做声,而是落下身形,逐步来到赵玉竹身侧。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入少女嘴中,再帮助她缓缓盘坐,稳住萎靡不振的内息。 “师兄!是他们先出言不逊,处处辱骂师姐的!师姐气不过,才忍不住与他们动手!” 眼见他们颠倒是非,齐蚰急忙开口。可申辩的话语却是赫然被唐殇打断,“喔?有谁看见了?在场有众多师兄弟,他们在这儿目睹了全程,谁看见是我先咄咄逼人了?!” 齐蚰一时语塞,百口难辩。 最初的确是没外人在场,可难道自己说实话也没人愿意相信吗?! 他将惊怒的目光瞥向场外弟子,却发现几乎是见谁谁低头! 唐殇没有理会他,而是继而转过身来,面向李修元,模样颇为义正辞严,“相反!长老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他们都能证明是赵玉竹先行动手的!我出手阻拦,却不曾想她脑袋不太正常,硬是要和我以伤换伤!我这一身缭乱的内息做不得假!请长老明察!” 说罢,唐殇还突然剧烈咳嗽两声,一摊血迹随之出现在他手心中。 周围不明真相的弟子一阵错愕,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的起因竟是这般! 不过结合起赵玉竹,传言中本就狼藉的名声,似乎恰好合情合理。 反观看着唐殇这般慷慨激昂的模样,他们也就先入为主,心中那杆名叫‘正义’的秤悄然偏了过去,皆是默默点点头。 虽说他们并没有了解到事情的起因,但他们看得真真切切,的确是赵玉竹率先动手。 从‘理智’来看,小姑娘身为外门弟子,明知同门之间也是不允许发生大规模争斗的,结果却还主动挑事,落得现在这幅模样完全是活该! 既然她仗着自己身份特殊就来惹事,现在正好把本就不属于她的那层身份给取掉! 非常合适…… 想到这,一名本是在场外看热闹的少女上前几步。 拱手抱拳的同时,她瞥着赵玉竹腰间的黑色玉牌,一对丹凤眼中闪过浓浓妒意。 “长老!弟子的确看见是赵玉竹率先动手,欲图伤人的!如今她落得这副模样完全是咎由自取!弟子觉得此人德不配位!还请长老剥夺赵玉竹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 此话一出,唐殇嘴角随之掠过一抹冷笑。 他看着口不能言,闭目调息的赵玉竹,脸上的笑容变得放肆至极。 现在木已成舟,小姑娘再怎么也斗不过他了! 他就说嘛,当初这丫头要是跟了自己该多好,哪还会有这等身败名裂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 …… 本是受伤不轻的林清渊连忙爬起。 他看着坦然出言的少女,以及身后冷眼相待的众人,满腔热血顿时凉了半截。 不知为何,少年的思绪再次逐渐模糊起来,一切开始具象化。 渐渐的,他在人群渗人的眼眸中,看见了写满的两个字——‘吃人’。 原来,没人关心到底是谁先挑的事…… 流云非面色如常,抹去嘴角的血迹,没有发觉这等‘小事’。 他平静的盯着李修元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后者的言行已经决定了他之后的去向…… 李修元逐渐直起身。 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面颊,宛如一把出鞘高悬的利剑,就连一身‘正气凛然’的唐殇都因此颓下气势。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没由的升起一丝愤怒与无力感。 难怪师父说永远不要试探人性,所谓‘人不患寡患不均’不过如此吧? 这盘被师父一时兴起提出的棋局,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青年不由借此往更深处想去。 今日这事他还能够得以掌控,可日后呢?坐在地上的赵玉竹会不会就变成了他?变成了宗门?又或者变成了整个南渝? 到了那时,又该当如何? 他还尚不知道…… “长老!您莫不成是想包庇赵玉竹?她如今落得这副模样可是咎由自取!长老可莫要心软!” 捕捉到李修元眼中闪过的迷茫,唐殇心中顿时大定,再进一步,直接将此事盖棺而论,冷笑道。 此言一出,这片天地的温度突然没由的降下许多。 林清渊恍惚的意识并没有因此清醒过来,寒气反而催促加速了什么东西,他的四肢逐渐麻木,如坠冰窟。 可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甚至居然连念头都无法产生! 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命所致! 众人仍旧没有发觉到他的任何不对劲,就连修为高深如李修元也是如此。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清渊的意识开始沉沦,五感逐渐模糊,身体彻底失去他的控制…… “我……我看到是你们先挑事的了!” 一道声音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 天地间本是极速下降的温度也是随之滞止。 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位骨瘦如柴的驼背老人缓步而来,再次重复道。 “我看见你先挑事了!” 老人身着一袭朴素麻衣,看不出半点富贵华气,也没有什么仙风道骨,似乎就是普通的老人家。 但现在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对老人不觉陌生,此人正是那位常年守在石阶旁的麻衣老者! 看到这里,林清渊只来得及惨然一笑,再也撑不住,双眼一黑,轰然倒地。 下一瞬,好似有着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像是一个念头。 关于他,但却不属于他。 所以他只来得及,看清一刹。 …… “师叔……” 麻衣老人甩出一把虫子死尸:“好了,废话少说,这个给你。” 李修元小心翼翼的接下:“对那个唐殇的处置,师叔意下如何?” “口无遮拦出妄言,总归要付出代价!罚的太轻了!直接打断经脉!废掉修为!” 李修元沉默片刻,又想起他所执的那颗‘棋子’,试探问道:“那今日之事……师叔为何要出手遮掩气机?” “哼!谁让那丫头把偷偷把我的茶水换成了酒?小施惩戒罢了。如今以它山之石攻玉,顺便帮你证明道心,不正好一举两得……” “……多谢师叔。” ……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唐殇立下血誓!今日所受之痛楚,日后必将百倍还于坤元……”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谁?……” “是你!是赵玉竹派你过来的?!真就连条活路都不留?” “不,师姐大度,没有理会你这条虫子。但我可小气了,不喜欢留后患,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吧……” “等等!我现在已经经脉尽废,如同废人,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是胜之不武!不是么?” “有道是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就算要死,我也要死的有价值!你现在可以选择直接杀死我,或者是和我赌上这一场。如果你赢了……” “咻!” “废话真多。” …… “我宣布!今年殿试第一,是赵玉竹!” “师姐万岁!” …… “诸君!如今妖兽已经大举侵犯我南渝疆土!即将抵达防线,我们身后就是家园,已是退无可退……” “吾乃坤元赵玉竹!元婴境修士随我登天!破阵!” “拦住它们!协助长老登天!” “拦住他们!” …… “祭酒!告慰死去的兄弟!” “此刻过后,我们将深入妖族腹部!各位同门!望珍重!若是能够活着出来,再请你们喝酒!” …… “清渊!告诉老大,那顿酒老子先欠着了!” “齐蚰!不!” “啊!!!” “走吧,师兄。我们现在还不能停下!” …… “师弟?!没想到叛徒竟然是你!!” “呵呵!叛徒?只要我再把你杀了,之后的一切就都是你干的,又有谁会知道呢?” “放开他!” “滚开!畜生,待会就轮到你了!” …… “咳咳咳……” “富贵,放下我……先走吧!我……我已经不行了……” “说的什么屁话?!清醒点!” “师姐一个人上路会孤单的……我去陪陪她,你……你就别跟过来了……” …… “哟嚯嚯,小狗狗躲在这啊?” “爷的大名叫,富贵!” …… “五人行,岁过半百,便亡其四!唉,真是比我从前还要惨啊……也罢,也罢。” “流师弟!你要作甚!速速撤掉法阵!” “我曾发过誓,要护林清渊周全。如今,清渊既然已经被他们害死了,那我就得替他还了这份天道!” “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何惧之有!” “诸君!我有一剑,且观之!” “去也!” …… 有时候,过去的一点小小改变,都会让未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缕微风、一片落叶、一颗种子…… 他们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更是天命所致,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旦更改,其中冥冥之中的所有因果,都会化为天道,压在其魂魄之上。 轮回转世,都无法相避。 那……一件无意为之的善举,又能改变多少呢? 比如,施舍给某个快饿死的乞丐半块馒头,外搭一壶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