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转回头,看着他。 道士咳了几声,掩饰心中的尴尬,忽地深施一揖,道:“贫道一飘,拜谢公子爷相救之恩。一飘有眼无珠,不识高人,还望勿罪。” 清平眨了眨眼睛,道:“贫道一飘?这是你的全名吗?” 一飘道人挠了挠头发,道:“公子爷,道教玄门乃是天下第一大教,贫道是我的谦称,一飘才是贫道的道号,公子爷深藏不露,难道……难道……”说了几个难道,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 在一飘看来,天下至大,三百六十行当,哪个不知玄门道教的存在?岂知清平自幼在深山狐窟之中长大,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在清平看来,一飘的名字就叫贫道,只是一个会些术法的人罢了。 亏得清平理解能力颇强,大致听懂了一些,道:“在下自幼隐居深山,不晓这尘世诸事。一飘,你原为救我,受尸怪所困,我回来相助,原也是当为之事。” 一飘又咳了几声,道:“公子爷,敢问公子爷高姓大名?” 清平道:“我叫清平,姓……姓夜。”他本不知自己姓什么,但想玄衣化名夜奶奶,自己便也暂且姓夜罢了。 一飘道:“哦哦,原来是叶清平叶公子,久仰久仰。自来高人雅士,皆出于深山大泽,原属正常。贫道也一事请教,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清平道:“你说。” 一飘道:“叶公子,那把刀是怎么回事?不不不,应该说公子身上带的是什么法宝?居然这样厉害,砍起毛僵都像砍瓜切菜一样?”说着,他的眼睛在清平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找那把刀藏在哪里了。 那把化神刀大展神威,绞杀红毛僵尸的时候,清平已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他依稀记得,又恍然若梦。一飘道人这么一提,他才敢肯定这是真的。细细醒来,自己的伤奇迹般的恢复,除了雪儿的倾力相助,可能还有化神刀的功劳。不过至于化神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道:“这是我的护身之物,个中辛秘,不足为外人道。” 一飘听了,越发觉得神奇,心痒难挠,道:“是是是,如许神物,该当如此。这个,那么,公子爷,贫道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爷不要推托。” 清平又道:“你说。” 一飘道:“贫道自从艺成下山,云游四方,遍访高人奇士,今幸得遇公子,愿从此相随,以求进益。”说着,一躬扫地。 清平笑了笑,摇了摇头,怀抱着白狐,迈步便走。 一飘叫道:“公子爷,包袱,包袱!” 清平回头看时,原来雪儿法力尽失,变回原形时,掉下来一个包袱。清平心乱如麻,竟然忘记拿了。 打开包袱,里面有几套衣裳,都是男装,应该是给清平准备的。另外还有几张馅饼,一包熟牛肉,一只肥鸡,一壶酒。 一飘大喜,两眼放光,欢然道:“有酒有肉,公子爷,咱们折腾了半宿,早就饥渴难耐,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他食指大动,顾不得其他,一把便将肥鸡抢了过去,一口咬去了鸡屁股。 清平不知,世上的佛道两家,都以茹素为主,不沾荤腥。当初一飘在山上拜师入了道门,却过不惯清贫生活,常常偷着下山喝酒吃肉,屡犯道家之规,后来终被赶下了山。 下山之后,一飘仗着师门所传,驱邪抓鬼的混日子,弄到些钱,首先想着就去大吃一顿。除了贪食口腹之欲,倒也遵守师门祖训,不肯为了钱财,而行下作之为。 清平也终于尝到了所谓人间的美味,牛肉大饼,对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就是绝品美味。他刚吃了两口,怀中的白狐蠕动了两下,然后又枕着清平的手臂睡去。清平心中一酸,喉头哽咽,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飘却是不管不顾,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酒肉,只顾着大快朵颐,吃的风卷残云一般。都不知道,他这么大酒大肉的,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干瘪枯瘦的样子。 清平厌恶的看了看他,抱着白狐站了起来。 一飘嘴里还咬着一只鸡腿,含糊不清的道:“公子爷,天晚了,月黑风高杀人夜,很危险的。天亮了再赶路不迟,咱们都累了,要是再碰到个僵尸恶鬼啥的就麻烦了。”顿了顿,又道:“小狐狸大伤元气,她也需要休养是不是?” 清平想了想,看着怀中的白狐,便也没有反对。 好好一座城煌庙,在一场人与僵尸的不战中,被摧毁了大半。后堂倒还算完整,可以遮风挡雨。走进庙堂,借着火光一看,两人不禁都吸了口凉气,接着差点吐出来。 原来后堂中藏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啃咬的残缺不全,其状惨不忍睹。想来那僵尸寄居于此,已经伤了不少人命。 一飘尸毒虽清,外伤可也不轻,走起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似乎每动转一下,都牵动伤口痛苦不堪。 不过他还是硬撑着完成本份工作,将这些断肢残骸放入火堆炼化。一边忙活着,一边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似乎在给这些亡灵冤魂解怨超度。 清平在一旁看着,觉着这道士除了模样猥琐,吃相难看,别的倒还可以。 一飘又把后堂打扫了一遍,又取出几支线香点燃,插在了地上,说是可以宁神驱虫。也不知他那个挎包里究竟有多少物事,像个百宝箱似的,取之不尽。 清平提鼻子闻闻,香烟袅袅,果然让人心思宁定了不少。一飘又燃起一堆篝火,又铺了一层厚厚了干草,道:“公子爷,时间不早了,就请寝安歇吧。” 清平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将白狐放下,就在旁边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便觉神思困倦,恍惚间,又进入了梦幻世界。 次日天明,清平怀抱白狐,取道向东。 一飘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也不多话,样子恭谨的有些过份。清平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这个随从。